“从现有线索来看，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是莫名觉得有关系。”
温清宁一边说，一边再一次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那案子，阿耶虽然抓了凶犯，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怀疑那个凶犯不是主谋，可当时证据齐全，凶手也亲口承认，可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
她皱眉思索，过了好一会儿双眸一亮，两手合掌，说道“意犹未尽，对，就是这个感觉！”
意犹未尽？
沈钧行听得咂舌，是凶犯意犹未尽，还是查案之人意犹未尽？亦或都有？
想起温清宁昨日在大理寺的状态，眉心一跳，脱口问道：“你不会是在怀疑大理寺吧？”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温公”，对意犹未尽的对象，显然有了自己的认知。
“啊……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温清宁低头整理裙摆，一副忙碌的样子。
沈钧行面露无奈，紧跟着陷入沉默，一个御史，两任京兆尹，再加上一个大理寺，以及那满满两页纸的名单，这还只是案件之初。
长安的人命真的不值钱啊！
他有些明白石有章为什么会选择在御史台自杀，若是可以在，沈钧行相信，这位监察御史更愿意死在太极宫的朝堂上。
朝堂除了是圣人召见百官、宣敕册命之处，还是受讼理冤之所。
沈钧行上身后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手指轻点书案，脑中一个人名连着人名滚动替换。
突然，他睁眼起身，走到温清宁面前，俯身低语：“温清宁，实不相瞒，沈某想借这个案子让一个人名正言顺的回宫。”
温清宁直视他黑沉沉的眼眸，没有开口。
沈钧行眼神坦荡，没有避让，继续说道：“作为交易，这个案子，只要沈某还活着就会追查到底，不管是石有章，还是你阿耶，凡是与他们的死有关的人，沈某必将他们送去刑场。”
“若是不能或者不让呢？”温清宁问道。
沈钧行勾唇轻笑：“那沈某就学一回江湖豪侠，亡命天涯。”
温清宁心里一咯噔，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收回视线，垂眸轻语：“那人是谁？”
“是我表兄，也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沈钧行语气叹息，“我母亲出身英国公府，与当年的太子妃是同胞姐妹，太子妃是嫡长女，我母亲是嫡幼女。”
所以在武安侯心中，安陆侯府那些人都不是他的亲人。
温清宁想起沈沐怀的行事做派，心生感慨安陆侯府还真是从上一辈乱到了下一辈。
她看向等着自己回答的沈钧行：“侯爷奉命调查此案，想怎么查自然是侯爷做主。”
沈钧行眼角余光瞥见站在门外的王炳，后撤两步：“我既得你相助，总要与你说清，不想你心生误会，觉得沈某在利用你。”
说罢扭头提声问道，“相王怎么说？”
王炳进屋回道：“相王说，您既然暂代京兆尹，县廨、府廨里的人自然都归您管。”
说着，面上露出一言难尽表情，“相王就是交代，让您对大家宽厚些，都过得不容易……头儿，下回去相王府，您派别人去吧，他那动不动就哭的样子也太伤眼了。”
王炳今日登门的时候，相王陈焕正对着结了冰的湖水作诗，想起来年春至雪化，相王就忍不住感叹冬雪命苦，不仅会被地上的泥土染脏，还“寿命”短暂。
温清宁听到这些话，都能想象到相王衣袖拭泪的模样，一脸同情的看着王炳。
沈钧行只当没听到王炳后面的牢骚，取过温清宁手中的名单，递给他：“你带人跑一趟悲田养病坊，把坊里的名册带回来核对一下，查清楚这些人当初的去向，再留人盯着坊中所有人。”
王炳应了声“喏”，跟着抓了抓头发：“头儿，盯人这事让庄大柱他们做行不行？兄弟们白天黑夜的巡逻，关崖还要带人宿卫皇城，都有些吃不消了。”
因石有章在御史台自杀，皇城宿卫一事暂时交由护城卫负责。
整个护城卫不过千余人，长安城加上皇城，人数上勉强能够支应。
“可以，注意隐蔽。”沈钧行点头同意。
待王炳拿着名单走后，沈钧行又唤了录事进来，命其翻找出当年采生折割一案有关的所有卷宗。
“还有验状。”温清宁说道，“这个案子，我只晓得大概，并未参。”
录事闻言看向主事人。
沈钧行颔首，强调道：“只要有关系的就一并找出来，今日下值前交给本侯。”
录事心中叫苦，他们拢共才四个人，下值前翻出来，真真要累死人了。
沈钧行看向温清宁：“我现在要去趟县廨，你可要一同去？”
温清宁摇了摇头：“小女身份敏感，便不去了。”
她转头看一眼门外的大雪，说道，“这雪只怕越下越大，望侯爷允小女先回客栈。”
沈钧行自无不可，随她到府廨大门，目送其上车离开后，唤来发财：“去府里拉一车炭火送给两相和的丁掌柜。”
发财一愣：“给丁掌柜？不给温小娘子吗？”
沈钧行无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朝县廨的方向跑去。
发财忍不住嘀咕道：“侯爷这是啥意思？怎么感觉那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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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清宁出了府廨，并未直接回两相和客栈，先去了趟医馆，拎了两包药，接着去了一趟点心铺，买了一大包点心后，才让平安送她回客栈。
“平安，我去神婆六姑家坐一会儿，劳你帮我把药带回去。”
平安正要去安置马车，看到她提着点心，忙道：“我送您。”
温清宁摆手拒绝，让他回屋去暖和，脚下不停，顶着大雪拐进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