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凝固了。
小护士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专业地向下撇了撇,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又是个不省心的”和“世风日下”的复杂情绪。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毫无波澜、公事公办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徐涛。你裤子后面破了个大洞。新裤子我放门口凳子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里三个石化的人,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另外,本院提倡文明就医,注意……个人形象管理。精神科在五楼,需要转诊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说完,她像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迅速把一条崭新的、蓝白条纹的病号裤放在门外的凳子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脚步声快速远去。
护士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阿涛那“强行正能量”燃烧的熊熊火焰上。
“精……精神科?” 阿涛脑子里那走调的系统提示音似乎也卡壳了一下。
老徐举着保温杯的手,缓缓地、颤抖地放了下来。他看着儿子僵在原地、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但眼神里那强行点燃的“感动”之火正在被“社死”的寒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想起护士最后那句“精神科在五楼”……
他脸上的惊恐、愤怒、荒谬……最终统统化为一种深沉的、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疲惫和……认命?
“徐涛……”老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那平静底下是惊涛骇浪后的死寂,“你……你到底……还要有多少出息啊!!!(多有出息)?”
他指了指门口凳子上的新裤子,又指了指阿涛身上那条破洞的“耻辱裤”,杭普话里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味道:
“裤子……自己去换。”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儿子那张依旧在抽搐着维持笑容的脸,“换好……我们去五楼看看……你么么……做个好人……做个好人……做个好人……” 他喃喃地重复着,像是被彻底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奶奶**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背,捂住了脸。
**奶奶**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看看孙子那副想哭(憋的)却只能笑的鬼样子,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作孽啊!我的涛儿啊!这橘子精……这橘子精它不放过你啊!老徐!我们……我们还是去找张阿姨吧!五楼……五楼那是看脑子的地方啊!我孙子脑子**表(没)**靠怕的(坏掉)!他是被精怪缠身了啊!”
阿涛站在原地,新裤子就在门外触手可及的地方。
脑子里,系统的杂音和“保持正能量”的指令还在嗡嗡作响。
屁股后面,凉飕飕的破洞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终极社死。
亲爹怀疑他精神失常要去五楼。
亲奶奶认定他被橘子精附体要去跳大神。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愤和荒诞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呃……呵……呵呵……”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似哭似笑的声音,那强行维持的灿烂笑容终于彻底崩塌,扭曲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一百倍的鬼脸。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砰!”
【滋——!!!警告!检测到宿主自残行为!正能量输出强行中断!副作用冲突!错误!错误!能量反噬……哔——!】
系统音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彻底没了声息。
阿涛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后倒去,“咚”地一声,再次砸回了病床上,人事不省。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剩下**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老徐疲惫到极点的叹息:
“护士!护士!快来人啊!我儿子……我儿子他……他又挺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