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土坯墙被艰难地移开,下面被压着的货架残骸和厚厚的灰烬显露出来。李大锤喘着粗气,用木棍小心地拨开那层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灰烬。
灰烬之下,是烧得乌黑的木头架子,已经碳化得不成样子。拨开架子下方堆积的瓦砾和灰烬,露出了下面一片相对平整、被高温烘烤得板结的地面。
就在那板结的黑色地面上,半埋在几块碎砖和灰烬里,一个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黯淡的、异样的金属光泽!
李大锤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顾不上手臂的剧痛,他几乎是扑倒在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急切地、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其上的碎砖和灰烬!
那东西彻底暴露出来!
不是烧焦的木头,不是扭曲的铁钉,也不是破碎的瓦罐。
那赫然是一块……腰牌!
一块大约巴掌大小,呈椭圆形,边缘似乎有些卷曲变形,但主体轮廓依旧清晰的金属腰牌!腰牌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和烟炱,但就在李大锤拂去表面浮灰的一角,那腰牌本身的质地——一种暗沉的、带着冷硬光泽的黄铜,便顽强地透了出来!而在那被擦拭出的、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铜质表面上,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独特力度的阳刻文字,如同烙铁般,瞬间灼痛了李大锤的眼睛!
那是一个——“赵”字!
虽然被烟熏火燎得有些模糊,但那刚劲的笔画,那特有的字体结构,李大锤绝不会认错!青石镇上,只有一户人家,敢用,也配用这样的腰牌!只有那一家!
“赵……赵……”李大锤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半埋在灰烬里的腰牌,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愤怒和后怕而剧烈地抽搐着!手臂上的烧伤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痛感,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从握着腰牌的那只手,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昨夜那冲天而起的、带着松油恶臭的烈焰,仿佛再次在他眼前燃烧起来!
“大锤哥?咋了?”旁边的雇工发现了他的异常,凑过来问道。
李大锤没有回答。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找到目标的、近乎狰狞的凌厉!他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甚至因为动作过猛牵动了伤口而踉跄了一下,但他不管不顾!他死死攥着那块沾满黑灰、冰凉沉重的腰牌,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跌跌撞撞地朝着废墟中心,那个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冲去!
“沈东家!沈东家!”李大锤嘶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变了调,像破锣般在死寂的废墟上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微猛地转过身!
她看到了李大锤那张因痛苦、愤怒和某种巨大发现而扭曲的脸,看到了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更看到了他那只高高举起、紧紧攥着的右手,以及他指缝间露出的那块沾满黑灰、却依旧透出冰冷金属质感和一个狰狞“赵”字的腰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所有围拢过来的村民、雇工,目光都死死钉在了李大锤手中那块腰牌上!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那惊愕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湖面,迅速被汹涌的、滔天的愤怒所取代!
“赵…赵家的腰牌?!”一个老雇工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颤抖,带着刻骨的恨意。
“是赵家的!就是赵家的腰牌!我见过!护院狗腿子才有的东西!”另一个年轻雇工双眼赤红,指着腰牌怒吼。
“是他们!一定是赵家那群王八蛋干的!”昨夜手臂被燎起水泡的汉子猛地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松油…腰牌…除了赵家,还有谁这么狠毒!这么无法无天!”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压抑了一夜的恐惧、绝望、委屈,在这一刻,被这块冰冷的腰牌彻底点燃,化作了汹涌澎湃的怒火和切齿的痛恨!
“狗日的赵天霸!断人活路啊!”
“烧我们的粮!烧我们的工坊!这是要逼死我们全村啊!”
“跟他们拼了!血债血偿!”
愤怒的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废墟!村民们群情激愤,挥舞着拳头,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去青石镇,砸烂赵家的大门!
沈微没有动。
在李大锤举起腰牌、那个狰狞的“赵”字撞入她眼帘的瞬间,她的身体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闪电狠狠击中!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被剥离,周围村民愤怒的咆哮如同隔着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腰牌。
那冰冷的、沾满她心血灰烬的黄铜。那扭曲的、如同恶鬼狞笑的“赵”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