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书房的烛火,不知何时被小桃换上了一盏新的,跳动的火苗驱散了深秋夜里的寒意,也似乎驱散了孙有福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沈微依旧裹着萧砚的外氅,蜷在圈椅里,只是原本紧绷的肩背放松了许多,脸上残留的泪痕被温暖的烛光柔化,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正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望着书案后处理积压公文的萧砚。
萧砚低头批阅着文书,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褪去了面对孙有福时的凛冽锋芒,此刻的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内敛的气息。偶尔抬头看向沈微时,那深邃的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仿佛确认她安然无恙,才能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务。那份无声的守护与关切,如同暖流,悄然熨帖着沈微那颗饱受惊吓的心。
书房内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烛火偶尔的轻微爆响。这份宁静来之不易,是萧砚以靖王世子的身份和强横手段硬生生从风暴中心撕扯出来的避风港。沈微轻轻摩挲着外氅柔软的毛领,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松墨冷香和他温暖的体温,心中那份因身份揭晓带来的巨大震惊与复杂,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淡淡的、带着依赖的安宁所取代。或许,有他在,天塌下来,真的有人能顶住?这个念头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然而,这份短暂的、如同偷来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夜,更深了。窗外万籁俱寂,连虫鸣都已歇息。就在沈微眼皮开始发沉,倦意悄然上涌之际——
“笃、笃、笃。”
三声极轻、极有节奏的叩击声,突兀地在紧闭的窗棂上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沈微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窗户!那是什么?夜鸟?还是…?
几乎在同一时间,书案后的萧砚也猛地抬起了头!他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黑。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不再是处理公务时的沉静,而是充满了警惕与一种…沈微从未见过的凝重!那是一种面对“自己人”时才可能出现的、带着防备的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笔,目光沉沉地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下颌线微微绷紧。
窗外的黑暗中,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叩击声只是幻觉。
但沈微知道,那不是幻觉。萧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这深更半夜,如此隐蔽的联络方式…来者绝非寻常!
萧砚缓缓站起身,没有走向窗户,而是转向了书房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挂着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他伸出手,在画轴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上,轻轻按了三下,节奏与窗外的叩击声一模一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紧接着,那扇原本紧闭的窗户,竟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中滑了进来!落地时轻如鸿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来人全身包裹在漆黑的夜行衣中,脸上覆着只露出双眼的面罩,身形并不算魁梧,却给人一种精悍如猎豹、蕴含着爆发性力量的感觉。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内敛、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气息,与陈锋那种战场煞气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属于阴影、属于潜伏的、更加纯粹的杀伐之气!
暗卫!
沈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曾在北境军营隐约感受过类似的气息,那是萧砚身边最核心、最隐秘的力量!他们只执行最危险、最机密的任务,如同主人的影子,从不轻易现身于人前!此刻,这影子竟主动出现在了老宅的书房!这意味着什么?
那暗卫进入书房后,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视全场。当视线掠过裹着萧砚外氅、明显受到惊吓的沈微时,他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随即,他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在萧砚身上。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行礼的动作。只是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然后,从贴身的胸口处,极其郑重地取出一个约莫两指宽、一掌长的细长黑色铁盒。
那铁盒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在边缘处有着极其精密的卡扣。暗卫双手将铁盒捧过头顶,呈递给萧砚。
整个过程中,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萧砚越发凝重的脸色和暗卫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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