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门同样看到了她。那身土气的装扮,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颠倒众生的脸,那双此刻盛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桃花眼……都与他记忆中那个艳光四射、在聚光灯下与他暧昧调笑的国际影后,形成了巨大而奇异的反差!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荒谬?感慨?甚至……一丝被这喧嚣片场硬生生打断绝境行动的烦躁?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久别重逢的悸动。
“慕容老师?慕容老师!您怎么了?”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拿着场记板的年轻助理最先发现慕容卿的异样,赶紧上前捡起剧本,紧张地询问。
慕容卿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情绪,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属于演员的、带着几分淳朴和疲惫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依旧忍不住瞟向诊所的方向:“没……没事。刚才好像看到一只……挺特别的野猫,吓了一跳。”她接过剧本,指尖却微微颤抖。
“野猫?”助理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诊所,只看到一个破旧的窗户和模糊的人影,嘀咕道:“这破地方野猫野狗是挺多的……慕容老师您小心点。”她没再多想,转身继续忙去了。
慕容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剧本上。然而,她的心绪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何西门!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破败的“龙须沟”?他那张脸……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肿得很厉害?还带着伤?发生了什么?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疯狂翻涌。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扇破旧的诊所木门。
片场混乱的准备工作还在继续。导演是个留着络腮胡、嗓门洪亮的胖子,拿着大喇叭吼叫着:“灯光!道具!都磨蹭什么呢?赶紧就位!还有那个诊所!对!就是那个破诊所!太完美了!简直是天然布景!场务!去!跟里面的人说说,我们要借他的诊所拍几个镜头!给点钱!动作快点!”
一个穿着马甲、满脸横肉的场务立刻应声,叼着烟,大大咧咧地走向诊所,用力拍打着木门:“喂!里面的人!开门!我们是星辉影业拍电影的!借你这破地方拍几个镜头!赶紧开门!别耽误我们时间!”
门内毫无动静。
场务不耐烦了,加重力道砸门:“听见没有?装死呢?开门!再不开门老子踹了啊!”说着就作势要抬脚。
“住手!”
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响起。慕容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挡在了场务和诊所门之间。她脸上带着属于影后的、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威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场务,我们是来拍戏的,不是来拆迁的。请有点礼貌。”她目光扫过场务那张凶横的脸,后者被她气势所慑,悻悻地放下了脚。
慕容卿转向紧闭的木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请问……里面有人吗?我们是隔壁剧组的。想借用一下您的诊所拍几个镜头,不会打扰太久,也会支付场地费用。方便开一下门吗?”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布棉袄的衣角,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诊所内一片死寂。只有角落里黄狗微弱的呜咽声。
就在慕容卿以为里面没人,或者对方根本不想开门,心中失望和担忧交织时——
“吱呀……”
木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
何西门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依旧戴着那顶压得很低的灰色鸭舌帽,大半张惨不忍睹的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肿胀眯缝的眼睛和厚肿的嘴唇。破旧的外套沾着泥污和狗的血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落魄、狼狈,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桀骜气息。
他隔着门缝,肿胀的眼睛平静地扫过慕容卿那张即便在粗布棉袄下也难掩绝色的脸,最后落在她身后那个满脸不耐烦的场务身上。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响起:“拍戏?借地方?”
慕容卿近距离看到何西门这副模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那肿胀破溃的轮廓,那嘶哑的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心疼瞬间冲垮了所有的伪装!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伸手去触碰他那藏在阴影里的伤口!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演员特有的、略带请求的语调:“是……是的。就拍几个镜头,很快的。不会损坏您的东西。您看……”她清澈的眼眸里带着真诚的恳求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定定地看着何西门。
何西门沉默着,肿胀的眼睛在帽檐阴影下,似乎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巷口那几台巨大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工程车(道具车),又感受了一下胸口令牌那沉寂却依旧沉重的压力。推土机的威胁近在咫尺,地底的秘密刻不容缓……但此刻,拒绝这个剧组,尤其是拒绝慕容卿,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甚至可能暴露诊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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