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被墨汁浸透的布,秦千风站在山岗上,归源真火在掌心跃动如烛芯。
那道银色流星坠地时带起的气浪还未散尽,焦糊的气息混着山风钻进鼻腔——不是普通陨石燃烧的腥气,倒像是某种被强行熄灭的神焰残留的余烬。
"归源真火..."他低声呢喃,指腹摩挲着丹田处若隐若现的印记。
三日前剥离神格时,那团灼烧灵魂的火种明明已消散在天地间,此刻却在他体内泛起涟漪,像幼兽轻舔母兽的掌心。
山脚下高尔村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林婉儿的医庐还亮着暖黄的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是婉儿留的信:"若要远行,灶上的安神汤煨了三遍,凉了便再热。"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心口,那里还留着青鸾宗新碑的温度——"不忘过去,不负未来"。
可现在,未来的方向突然被这道流星搅乱了。
"小友站在此处发什么呆?"
老鬼的声音从身后的树影里飘来,破陶罐的酒气先一步漫开。
他依旧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腰间却多了串青铜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您不是说要去寻上古阵图?"秦千风转身,归源真火悄然隐入袖中。
"阵图寻到一半,"老鬼蹲下来,用枯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倒先寻到些别的。"他拔开酒坛塞子,琥珀色的酒液浇在圆中心,"你剥离的火种,根本没散。"
酒液遇土即燃,腾起幽蓝火苗。
秦千风瞳孔微缩——那火焰的纹路与他丹田的印记如出一辙。
"神焰哪有那么容易死?"老鬼用枯枝拨了拨火苗,"它只是换了个活法,藏在天地裂缝里喘气呢。
方才那道流星,是它在试深浅。"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锐光,"若被有心人引出来..."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燃烧的酒火。
秦千风喉结动了动,想起祭坛上幽无尘说"凡人需要神"时,那些跪在台下的修士眼里的狂热。
若火种复燃,怕是又要掀起血雨腥风。
"我去看看。"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石子,指腹抵着冰凉的石面,"顺便...去青鸾宗。"
老鬼的枯枝"咔"地折断,酒坛"咚"地砸在地上:"那丫头的事?"
秦千风没说话。
三日前离开青鸾宗时,白芷蹲在断墙下给小丫头别玉簪碎片的模样还在眼前。
那孩子举着半块玉簪笑:"等宗门禁地修好,我要把它供在祠堂。"可方才路过山脚下的茶摊,他听见两个商队护卫嚼舌根:"西境周家那几个混球,昨日又去青鸾宗踢了新立的碑。"
老鬼突然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记住,你是凡人。"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团黑雾,只余下满地酒渍的焦香。
高尔村的雄鸡开始打鸣时,秦千风已站在青鸾宗旧址外。
晨雾里,新砌的砖墙歪歪扭扭,昨天还挂着红绸的碑倒在草窠里,"不负未来"的"未"字被踩得缺了半边。
"放肆!"
一声清叱穿透晨雾。
白芷提着青鸾剑从偏殿冲出,发带散了半缕,额角沾着血。
她对面站着三个穿玄色锦袍的修士,为首的手持折扇,扇骨上镶着的夜明珠晃得人眼晕。
"周公子不过想请白姑娘喝杯茶,"折扇"啪"地展开,画着牡丹的纸面映出白芷苍白的脸,"怎么就急眼了?"他身后的修士哄笑,其中一个抬手就是道风刃,刮得白芷腰间的玉佩"当啷"落地。
秦千风的手指在袖中蜷起。
他看见白芷咬着唇后退,靴底碾过碎砖的声音像极了三日前小丫头捡玉簪的动静。
归源真火在丹田翻涌,他却强行压下——这些跳梁小丑,不值得用神力。
"白姑娘。"他出声时,晨雾刚好散开。
所有人转头。
白芷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雨水洗过的星子。
那三个修士的笑僵在脸上,为首的周公子折扇"啪嗒"掉在地上——他认得出这张脸,三日前在盟会上,归源之主一句话就让想要争夺话语权的幽冥殿长老闭了嘴。
"秦...秦公子。"周公子后退半步,玄色锦袍擦过泥地,"我们就是...来看看重建进度。"
"看进度需要拆墙?"秦千风往前走了两步,靴跟碾碎一块带血的砖——是白芷方才被推倒时磕的。
他停在周公子面前,垂眼望着对方发颤的指尖,"西境周家的家主,当年还是青鸾宗护山兽的饲主。"
周公子的脸"刷"地白了。
"青鸾宗重建,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有个归处。"秦千风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若有人觉得,拆几块砖、打几个巴掌,就能让这些幸存者再跪一次..."他抬眼,目光扫过三个修士,"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当年青鸾宗护山兽的獠牙,是什么滋味。"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归源真火在他眼底闪过一线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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