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这个词以前所未有的重量，砸在丹增罗布与卓玛拉姆的心头。
那是一种连骨髓都感到冰冷的死寂。
黑袍领袖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咒文，在崩塌的虚空法界中回响。
“欢迎来到……真正的绝望。”
丹增罗布那柄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金色长矛，此刻悬停在半空，光芒黯淡，像一个被戳破的笑话。
他们击败的，仅仅是一个影子。
真正的献祭，早已完成。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黑袍领袖似乎很享受他们脸上的表情。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不属于活人。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从整个虚空法界，从每一寸扭曲的空间里炸响。
天空彻底碎裂了。
不再是裂隙，而是化作了一面巨大的、由无数怨毒面孔组成的镜子。
镜中倒映出的，是无数个被玷污的世界。
金碧辉煌的佛寺在流淌着脓血，慈悲为怀的菩萨长出了獠牙，宁静的雪山净土上，无数游荡的孤魂野鬼正在啃食着圣洁的白塔。
那些是……被扭曲的“佛陀净土”幻象。
紧接着，一尊尊身形百丈的魔神分身，从那些破碎的净土幻象中挤了出来。
它们有的形如山魈，有的貌若罗刹，身上燃烧着漆黑的魔火，带着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扑向地面上渺小的三人。
末日降临。
“保护好活佛！”
丹增罗布的怒吼声中，透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他放弃了那柄已经失去目标的金色长矛，双手合十，盘膝坐下。
“嗡…嘛…呢…呗…咪…吽…”
古老而庄严的六字真言，从他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金色莲花，在他身前绽放，试图抵挡那无穷无尽的魔物。
他要施展“寂灭涅盘”之法。
以自身佛法为引，净化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天地。
这无异于以萤火之光，去对抗无边黑夜。
卓玛拉姆没有丝毫犹豫。
她身上那层淡青色的“天命护佑”光晕骤然大盛，将昏迷的洛桑嘉措与盘坐的丹增罗布一同笼罩。
魔神分身撞在光晕上，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被净化消融。
但更多的魔物，正前仆后继地涌来。
光晕在剧烈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走卓玛拉姆一分心神与力量。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洛桑嘉措，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佛光。
他身后，那片属于他的“佛陀净土”幻象，竟在这魔气滔天的世界里，变得愈发凝实。
那并非什么宏伟的寺庙，也不是什么壮丽的雪山。
那只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泊。
湖面上，一朵金色的莲花，正缓缓绽放。
这股“菩萨心境”的力量，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竟硬生生隔绝了黑袍领袖那足以让心智崩溃的精神攻击。
洛桑嘉措手中紧握的金刚杵，也随之亮起一道纯粹的佛光，笔直地射向黑袍领袖。
那光芒没有杀伤力，却带着一种勘破虚妄的洞察力。
黑袍领袖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感到一丝意外。
卓玛拉姆的目光，则死死锁定着黑袍领袖。
她的脖子上，绿松石项链已经烫得如同烙铁。
这一次，那股灼热的能量，牵引着她的感知，穿透了扭曲的幻象，越过了无数魔神分身，笔直地探向了黑袍领袖的……核心。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没有弱点。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所谓的弱点。
他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存在，与那虚空法界深处的“上古魔神”本体，彻底融合。
他就是魔神，魔神就是他。
他，就是行走的“魔神之躯”。
“终极献祭”……原来献祭的祭品，是他自己的灵魂。
一股彻骨的寒意，伴随着这个可怕的真相，席卷了卓玛拉姆的全身。
要如何……才能战胜一尊真正的神？
就在她心神即将失守的瞬间，洛桑嘉措身后的那朵金色莲花，忽然光芒大放。
一道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醍醐灌顶，同时烙印在了卓玛拉姆与丹增罗布的灵魂深处。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幅画面，一个计划。
画面中，两道截然不同的攻击，同时发出。
一道，斩向天空魔神虚影心脏处的“因果律锁”。
另一道，直击地面上黑袍领袖的“魔神之躯”。
两处核心，必须同时摧毁。
而发动这致命一击的能量源泉，画面中也给出了答案。
那是一个纯白无瑕的光点，在熊熊燃烧，释放出净化一切的力量。
一个“纯净灵魂”的……自我献祭。
卓玛拉姆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她瞬间明白了洛桑嘉措传递的信息。
斩断魔神与大清国运的连接，需要献祭。
丹增罗布浑身一震，艰难维持的“寂灭涅盘”之法险些溃散。
他也明白了。
与此同时，黑袍领袖脸上的嘲弄与怜悯，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怒与疯狂。
他察觉到了。
他察觉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这三个蝼蚁所洞悉。
“你们……找死！”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整个虚空法界的力量，那些被扭曲的净土，那些狰狞的魔神分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奔涌的洪流，疯狂地倒灌进他的身体。
他的黑袍寸寸碎裂。
他的身体，开始像气球一样急剧膨胀。
皮肤下，涌动着无数张痛苦的脸，肌肉与漆黑的魔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臃肿而恐怖的怪物。
他要用这具“魔神之躯”的力量，发动最终的攻击。
他要自爆。
他要将这里的一切，连同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