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瞬间，即是崩塌的开端。
头顶的虚空法界，那片扭曲的净土幻象，正像一面被巨力敲碎的镜子，裂开无数道漆黑的缝隙。
每一道缝隙都在疯狂扩张，吞噬着周围的光与物质。
刺耳的撕裂声，取代了魔神消散时的死寂。
卓玛拉姆猛地喘了一口气，胸口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护住昏迷的洛桑嘉措，挡在他身前。
丹增罗布佝偻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整个世界分崩离析的末日景象。
没有时间欣慰，更没有时间哀悼。
死亡的气息，从那些空间裂缝中喷涌而出，比之前的魔神更加冰冷，更加纯粹。
“走！”
丹增罗布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他伸出那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掌心朝天，试图凝聚最后的法力。
可他的身体，已经是一盏油尽灯枯的灯。
卓玛拉姆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通过搀扶的手臂，渡入丹增罗布体内。
她脖子上那串裂开的绿松石项链，发出了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勉强将洛桑嘉措的身体包裹住，抵御着空间的撕扯力。
“以我残躯，为引……”
丹增罗布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
“……般若，归航！”
他脚下，一个微弱的金色法阵骤然亮起，图案复杂到无法用肉眼分辨。
周遭的一切景物，都在瞬间被拉扯成了扭曲的光线。
卓玛拉姆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将他们三人猛地向后一拽，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从躯壳中扯出。
下一秒，所有的喧嚣与崩塌都消失了。
一股带着青草与湿润泥土气息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
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寂灭冰湖的岸边。
湖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天空那不祥的紫色云团早已散尽，湛蓝的天幕高远而纯净。
甚至连空气中那刺骨的寒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湖心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暖流。
这里，仿佛获得了新生。
卓玛拉姆顾不上这一切，她立刻蹲下身，探向洛桑嘉措的鼻息。
还有气。
只是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丹增罗布咳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他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洛桑嘉措的手腕上。
许久，他缓缓地松开了手，眼神中的沉重，几乎要将人压垮。
“他……还活着。”
卓玛拉姆刚刚升起一丝希望。
“但是，”丹增罗布的声音无比艰涩，“他的神魂为了斩断那道‘因果律锁’，已经燃烧殆尽，陷入了一种……自我涅盘的状态。”
“涅盘？”
“是生，也是死。或许下一刻就会醒来，或许……需要千年万年。”
甚至，永不苏醒。
卓玛拉姆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就在这时，平静的湖心，忽然泛起了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湖水中央，一座由至纯冰晶构成的莲花宝座，缓缓从水面下浮现。
冰晶莲座之上，一枚鸽卵大小的舍利子，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佛光。
透过那层光晕，可以隐约看到一根小小的金刚杵虚影，在舍利子内部沉浮。
丹增罗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盯着那枚舍利子，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震惊与狂喜交织的神色。
“是‘法身舍利’！是洛桑嘉措留下的‘法身舍利’！”
他激动地抓住卓玛拉姆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放弃！这枚舍利子，是他用最后的神魂凝聚的佛法结晶，它在指引我们！”
“指引？”
卓玛拉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老喇嘛。
丹增罗布的目光，越过湖面，望向了遥远的，被群山覆盖的西南方向。
“它指向一个地方。”
“青藏高原的最深处，一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古老佛塔。”
“那里，或许……或许隐藏着唤醒他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