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靠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还是当年那个在盐场赤脚算产量的姑娘,只是如今她眼中的火光,早已从算筹上的数字,变成了整个天下的民生。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马皇后临终前塞给他的,背面刻着 “民以盐为天”,此刻正在掌心发烫。
初七的黎明来得格外艰难,燕军的粮草补给线被陈砚派来的盐商队切断 —— 那些挂着双股线盐袋的商队,实则是明军的斥候。朱棣看着断粮的军报,再望居庸关城墙,发现守军的甲胄上竟裹着厚实的羊毛,在风雪中如移动的雪山。
“撤!” 他终于下达命令,马蹄声碾碎关前的积雪,却留下无数具冻僵的尸体。朱标被陈砚扶上城楼,看着敌军退去的方向,忽然指着远处的雪山:“等春雪化了,咱们就去那里开新的盐场。”
陈砚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他曾说 “盐政如棋局,一步错满盘皆输”,而他们此刻,终于在这盘死局中找到了活眼。她的指尖划过城墙上的箭孔,那里还插着半截燕军的箭矢,尾部系着的海浪纹布条,与她袖中装着的朱允炆的算筹暗语,在风中轻轻摇晃。
应天的快马在正午时分抵达,朱允炆的信上只有一行小字:“盐引账册已核,尚食局奸细尽除。” 陈砚看着信末画着的琼花,忽然想起出发前朱允炆欲言又止的眼神 —— 那个总在她案头放暖炉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奉天殿上,用她教的算筹法核计着天下的盐粮。
居庸关的硝烟渐渐散去,关墙上的士兵开始收拾战场。朱标看着他们搬运的盐袋,忽然对陈砚说:“等战事结束,咱们该办个盐政学堂了,让天下的孩子都知道,盐不是天上掉的,是灶户在烈日下晒的,是士兵在关墙上守的。”
陈砚点头,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忽然觉得这场战争的意义,早已超越了胜负 —— 当盐政不再是权谋的工具,而成为守护百姓的铠甲,那么所有的流血与牺牲,终将在岁月的熬煮中,酿成最醇厚的甜。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盐晶般的雪粒落在关墙上,落在朱标的战袍上,落在陈砚的鬓角。远处,应天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朱允炆在告诉他们,京城安,盐政稳,民心未散。而这,正是他们用血肉之躯守住的,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