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姨妈不防晏夫人陡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时便慌了神儿。
“五妹妹这话可不兴乱说,要是叫我们一家搬出去,又与杀人何异?四妹妹莫要乱出主意拱火,都是一家子姐妹——”
“一家子姐妹就是叫你坑的?没的这个道理。”梁四姨妈却是坐直了身子,声音越发的大。
武氏姐妹听见,也凑到了晏宁身边勾了头去看,见了梁三姨妈慌乱的样子,更增加了晏宁话里的可信度。
“怪不得母亲总说,人需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先自助而后人助之,方才我还有些不信晏二表妹的话,只觉得姨妈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哪里就叫胭脂油子蒙了心一般做出这样的事,可若是叫三姨妈引诱的,那就是了——”
武玉婷伏在晏宁耳边悄声道,晏宁心中一动,又见武玉如拉了拉武玉婷,提醒道:“姐姐上回说了三姨妈,便被母亲申斥,这回再叫她听见,只怕回家又要禁足。”
武玉婷缩了一下脖子,吐了吐舌头,尽显娇俏。
又听武玉婷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那姐姐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早年在外祖母那里碰见,还在她那乳母的挑拨下欺负我们姐妹,不知个远近亲疏的,也难怪叫人三言两语惑了心走不出来——”
武玉如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眼神,武玉婷恍若未察,也不理会。
瞧着两姐妹在自己面前做这些小动作,晏宁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些羡慕。
“不说她了,没的败兴。”武玉婷悄然伸了个懒腰,“不知晏二表妹出阁时,姨妈打算陪嫁几家铺子?”
“我不知呢,表姐为何有此一问?可是要打探清楚了,回去叫姨妈给你添妆?”晏宁歪了头娇笑着反问道。
武玉婷却是落落大方道:“那不是呢,只是咱们行商的人家儿,男人在外头做些大事,不妨碍咱们女子在宅子里头做些小事,赚些脂粉钱,只不知晏二表妹有没有兴趣?”
“我前些时日,倒是经常跟在母亲身边学着些当家理事,也曾陪着母亲去外头铺子盘了一回账,若说要靠自己赚些银钱,怕我的本事还未必够。”
晏宁笑着说道,不过心里却是盘算起来她说这话的用意。
果然,武氏姐妹见她不曾一口推拒,便知有戏,遂来了精神,又拉了她往里头坐,三颗脑袋凑在一处,压低了声音商量。
“我们姐妹打算将我的嫁妆铺子拿出来几间,做个绸缎庄,由玉如妹妹打理着,若是做差了,就当是叫她练手;若是做好了,日后也添个进项。只是绸缎庄子最是压货,我们怕手上的银钱不够,这才想着多拉几个人入股,只不知晏晏二表妹可否有意入上几股?”
晏宁心里犯着嘀咕,若是差了,就当叫她家姐妹练手,那自己入了股,岂不是银子也要打了水漂?
若是做好了自然好,可哪有人将希望放在别人莫须有的成功上?
“晏二表妹知道这事儿就好,也不是现在就让表妹拿主意,索性慢慢想着,待明年表妹出了阁,才好做自家的主哩。”
武玉婷笑眯眯地说着,晏宁幡然醒悟,这不就和晏夫人拉了秦夫人入股翠微楼,对外打着靖国公府的名头一样吗?
“你们家的生意,要朝着京城这里发展了?”晏宁敏锐察觉了其间内情,不由问道。
武玉婷再看过来的眼神里面便带了几分赞赏,不过还是摇摇头道:“不是家里的生意哩,这是我同玉如妹妹的事情,与我家不相干呢。”
晏宁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明所以,若不是她家里的生意,难道是两个小女孩儿瞎折腾不成?
正不明白的时候,外面起了一阵喧哗,冲进来一个婆子大声说着话,更是打乱了她的思绪。
只还没等她烦,便听见外头一声两声的惊叫,连忙从炕上跳下来就冲到了外间,却只看见三位太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事了?”武氏姐妹慢她一步,出来时,外间除了晏宁一个人影儿都不见,扯了她的胳膊就问。
晏宁摇摇头,挥开她的手,便朝外头跑去,到门口,左右观望一番,就向着花园子里一路小跑而去。
武氏姐妹的性子也是爱热闹的,不管她搭不搭理自己,先跟上去再说,这跟着跟着,就看到自家兄长一脸尴尬地站在一块比人还高的怪石旁边,神色间竟是进退两难的样子。
他的身边站着自己母亲和晏夫人还有梁三姨妈,只看得见背影,却是瞧不见面上神色。
一旁站着晏宁,神情肃穆,面若含霜。
“大哥哥。”武玉婷扬声叫了一句,立时被身边的妹妹扯了扯袖子,递了个眼色给她。
这般阵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情,瞧热闹还得悄悄的,哪里就敢出声喊人了?
武玉婷吐了吐舌头,一缩脖子,假装刚才那声儿不是自己喉咙里叫出来的。
武子轩早看见了她们,悄悄做了手势叫她们离开,却更勾起了妹妹们的好奇心,四条腿捣腾得更快了些。
晏宁冷冰冰的一张脸,同晏夫人如出一辙,看着地上坐着的迟萱抱着晏谨的一条腿哭红了眼睛,一言不发。
“哎呀我的萱姐儿呀,可是被人欺负了?你就告诉母亲,母亲自会为你做主的——”
过了最初的震惊,梁三姨妈当先缓过神儿来,哭叫着扑上前便抱住了自己女儿的肩膀。
迟萱一脸呆滞,只抱着晏谨的腿不说话,也不撒手,晏谨一脸的无奈,看向自己的母亲求助。
“你们这些人难道都是瞎子不成?地上这般凉,还不快去将表小姐扶起来,叫人就这样坐在石板地上。”
晏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斥道。
她们也才过来,眼前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想想之前迟萱住在这里时派人偷窥晏谨的院子,如今为何这般形容,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梁三姨妈上来就是这般作派,在晏夫人眼中,要么是心虚,要么是铁了心要讹上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