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草爪跳起来,抓住树皮。
“加油!”钩嘴为她鼓劲,“还记得你是幼崽时,是怎样三两下就跳到我背上的吗?”钩嘴想起她尖尖的爪子,心里不由得一颤。
莎草爪向上爬,每蹦一下都积聚起更多的信心,最终她像松鼠一样蹿上了树。
“太了不起了!”钩嘴跟着她爬了上去。他的爪子能轻松地插进绿叶季柔软的树皮。他停下来,朝后靠了靠。透过晃动的树叶,他只看得到枝条间莎草爪的虎斑身影。“在下一根枝条停下。”他呼喊道。
“好的。”莎草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希望她没有爬得太高。”钩嘴嘟囔着。
“没问题的。”甲虫鼻在旁边树上的树枝上喊道,“我看得到她。那里树枝很密,够她落脚。”
芦苇爪蹲在老师旁边:“我也能爬到那么高吗?”
“不行。”
橡心还在地面上,正在努力劝响爪爬上来。
“可我是河族猫!”响爪抱怨着,“我不应该爬树,我们应该游水!”
“我们需要学习新的技巧。”橡心劝导他,“你的利爪已经足够强大,能参加战斗。用它们来爬树,也同样绰绰有余。”
“钩嘴!”头顶忽然传来莎草爪的哀号。
钩嘴抬起头,毛都竖了起来:“你没事吧?”
“钩嘴!”莎草爪再度呼喊道。
噢,星族啊!
钩嘴紧张地朝高处爬去。“我来了!”她是不是爬得太高,害怕了?也许她发现了蜜蜂窝,被蜇了?
千万别掉
下去!
这里离地面很高,他根本无法透过密实的枝叶看到地面。
“我能看到一只狗!”莎草爪的哀号声忽然清晰起来。“它非常大!”钩嘴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它朝这边过来了。”
钩嘴的毛一下子奓开来。
营地!
他透过枝条张望,草地在他们眼前向远处延伸。接着,他看到了狗,一个宽大的棕色身影正在莎草丛中穿行,就像一条在河里杂草间游过的鱼。他张开嘴,狗的气味立刻笼罩住他的舌头。他回头望向营地,尽管柳树和芦苇很好地隐藏着营地,但如果那只狗继续朝这边过来,它将直接冲进营地。钩嘴灵机一动,爬下树。 “待在上边!”他对莎草爪喊道,“我不叫你,就不要下来!” “你看到它了?”甲虫鼻正竖起耳朵,身体平贴枝条。 “是的。”钩嘴告诉他,“朝这边来了。我们必须把它从营地引开。” “那学徒们怎么办?” “让芦苇爪留在树上。” 芦苇爪紧抓着旁边的树枝:“我们不能帮忙吗?” 钩嘴吼起来:“你太小了。”没时间争论这些,他下到地面。 橡心仍在试图说服响爪向上做出第一次跳跃。 “让他到上边去。”钩嘴命令道,“快点儿!有只狗朝这边来了。很大的狗,速度很快。学徒们肯定跑不过它。我们必须将它从营地的方向引开。” 响爪抓住树皮向上爬,橡心则在下边顶他。伴随着一声胜利的呼喊,棕毛学徒将爪子插进了树皮,开始顺着光滑的树干朝上爬。 “继续爬!”橡心催促道。 响爪努力地爬着,直到够到一根很粗的树枝。他咕哝一声,跃向树枝,用前掌钩住枝条。 橡心看着钩嘴:“我们走哪条路?” “进入草地,吸引狗的注意。”钩嘴伸缩着爪子。 甲虫鼻已来到他们身边:“然后呢?” “我们带着狗朝坡上跑,远离营地。”钩嘴决定道,“离开我们的领地。”他顿了顿:“我们中的一个必须去营地警告大家!” “我去!”芦苇爪滑下树干。 甲虫鼻转过身:“我让你待在原处!” 可芦苇爪已经冲了出去,脚下草叶纷飞。 “他可真快。”甲虫鼻低声说,“他能做到。” “好吧。”钩嘴扫视草地,狗的脚步声更近了。“来吧。”他冲下斜坡,钻过长长的草叶。狗所处的位置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朝那个方向冲去。除了沼泽草叶,他什么都看不见。橡心在他身后,甲虫鼻则紧跟着橡心,钩嘴在草丛间狭窄的小径上盲目地飞奔。他张开嘴,探查狗的气味,此刻,他的呼吸已非常急促。狗的气味包裹着他的舌头,沉重的脚步声就在前头。 “准备好了吗?”他朝族猫们呼喊。 当他疾速绕过一处草丛时,狗那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狗的黑影一闪而过,当它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钩嘴时,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狗掉转身,朝山毛榉树林跑去。橡心在草叶间飞速闪过,他已经掉转方向,跟了上来,与钩嘴并肩。钩嘴在莎草丛中寻找甲虫鼻,一个黑影从里边蹿了出来,超过他,跑到最前边。狗激动得狂吠起来。 “我们带它绕过山毛榉树林。”甲虫鼻高呼。 “它跟上来了吗?”钩嘴尖声喊道。 “看看你身后!” 钩嘴回头张望,看到狗就在身后一条尾巴开外。狗非常大,肩膀很宽,肌肉健硕,嘴里唾液横流,牙齿闪着寒光。甲虫鼻冲在前头,钩嘴紧随其后。狗叫喊着,脚步声越来越重。 钩嘴在草丛中穿梭急转,比狗快一点儿。他支棱着毛,绕过山毛榉树林。他希望莎草爪和响爪依然待在树上,芦苇爪也已赶到营地。沼泽渐渐被柳树取代,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坚硬起来。钩嘴从长草丛中冲出来,看见橡心已经在细长的树干中曲折前行。香薇在树木间生长,山楂灌木缠结丛生,几乎不可能直线前进。甲虫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钩嘴将爪子插入充满弹性的土地,更加有力地朝前狂奔。狗一声号叫,冲出长草丛。 “分散开!”钩嘴高呼。 橡心拐上斜坡,甲虫鼻选择了直线前进。钩嘴朝下拐向河流,选择了一条绕过营地顶端的小路。他回头张望,狗朝他冲了过来。他飞奔过营地,穿过一簇凋零的风信子。他在树林中穿行,两耳充血。树木忽闪而过。狗踏着重重的步子紧跟着他,嘴里的口水流了下来。钩嘴掠过潮湿的苔藓,突然全速转向一侧。他已能感受到狗那急剧而炽热的鼻息直扑他的尾巴。钩嘴的肺里难受得要命,但恐惧驱使他继续向前。 营地此时已在身后。钩嘴转向坡下,希望可以加快速度。狗努力跟上,但它笨拙的脚掌在草地上直打滑,它砰地侧身倒了下去。钩嘴跳下斜坡。柳树林那边的河流闪烁着波光,要是他能把狗引到水边,他就能缓过劲来。狗重新站起来,继续朝他追来。钩嘴咕哝着穿过堤岸周围的香薇丛,冲到岸边。 雨花正站在水边的岩石中间喝水。她转过身,睁大眼睛,恐惧地盯着他。 “有狗!”钩嘴转身重新冲上斜坡,不能让狗到河滩上。他发现狗正疾驰向香薇丛,于是尖叫着吸引狗的注意。狗看到了他,试图转向,但它的体重促使它沿着弧形轨迹滑行,撞开灌木丛,扑向河滩。一声可怕的尖叫划破长空。 雨花! 钩嘴赶紧转身,奋力蹬地,朝河岸边奔去。他冲出香薇丛,正好看到母亲被撞落水中。那只狗停下来,流露出惊讶的眼神。当它看清在岩石浅滩中扑腾的猫时,不禁两眼放光。 钩嘴怒吼一声,扑向大狗。他一爪划过狗的鼻子,然后转身便跑。狗惨叫着开始追击,脚下碎石四溅。钩嘴大口喘着气,朝山上跑去。他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震颤,狗就要抓到他了。 橡心从前方的山楂树下冲了出来:“去救雨花!” 甲虫鼻跟在他身旁:“我们来对付这只狗!” 钩嘴一低头,钻进带刺的枝条间,颤抖着蹲下来。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柳树林那边。他气喘吁吁地钻出灌木丛,朝坡下跑去,钻出香薇丛,环视河滩。 雨花呢? 母亲正躺在水中,已被水流推到一块参差不齐的岩石上。河水静静地在她身边流过,洗刷着她柔软的灰毛。钩嘴冲下岸,踏入浅滩,探出身子,咬住她的后颈,将她从水里拖了出来。 别管她! 枫荫的气味围绕着他, 去救你的族群! 雨花身上流下的水有股血的味道。狗把她撞进河里时,她一定碰上了石头。忽然,钩嘴惊骇地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目光呆滞。他将她的身体放倒在鹅卵石上,朝后退去。 我必须去找黑莓果! 枫荫的轮廓显现在他面前,她那橙白相间的皮毛几乎是透明的,他能看到她后边的芦苇和河流。“回去继续追!你必须在那里!记住你的承诺!” 钩嘴犹豫了。 枫荫对着他的脸嘶吼:“你想变得伟大,对吗?” 钩嘴又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身体软软地躺在那里,还有水从她的皮毛间不断流下来。此时此刻,他还能为她做些别的什么吗?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跑上堤岸。他在山楂灌木丛的另一边追上了族猫。狗已经疲惫不堪,舌头垂在嘴巴外,笨拙地在灌木丛下穿行。钩嘴从它身旁越过,来到橡心身边。橡心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他,继续朝前奔跑。 他们已经抵达农场。树林变得稀疏起来,地势也平缓下来。武士们越过了河族的气味线,离开了他们的领地。一道木篱笆出现在前方,他们从下边挤了过去,跑进宽阔的田野,牛群在草地上缓缓移动。狗在他们身后狂吠。狗没法钻过篱笆,只得恼怒地咆哮着。 钩嘴欢欣鼓舞:“我们做到了!”他停下来,和族猫们并肩而立。大家转过身,喘着粗气望向那只狗。狗的眼里喷出怒火,疯狂地刨抓篱笆下的泥土。 钩嘴弓起背,嘶吼着:“蠢狗!” 橡心颈毛竖立,凑到他身旁。甲虫鼻大口喘息,眼睛瞪得大大的。 柳树林中传来一声呼喊。钩嘴蹲进草丛中。一只两脚兽大步走到那只狗身后,抓住它的脖颈,咒骂怒斥着把它拖走了。钩嘴如释重负。 “雨花还好吧?”橡心的问题像一块石头击中了他。 钩嘴望着哥哥。“我去得太迟了。”他低声说。 “她死了?”橡心眼里闪着光,“是那只狗干的吗?它咬她了?” “它把她撞到了水里。”钩嘴低下头,“她下落时,头一定撞上了石头。” 橡心僵住了。“也许她只是昏迷。你去叫黑莓果了吗?她现在可能已经醒过来了。”他的言语中满是期待。 “我……我把她留在了河边。” “你丢下了她?”橡心朝他眨眨眼,“你没有去叫黑莓果?” “没有时间。我必须阻止这只狗。” 橡心的毛竖了起来:“我们在对付狗。之所以让你留下,就是让你照顾雨花。” 哥哥严厉的语气让钩嘴很害怕。他做了错误的决定吗?钩嘴闭上了眼睛。 不!我承诺过要拯救我的族群,我正是这样做的! 雨花死了。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 万一她没有死呢? 钩嘴睁开双眼。橡心正飞奔着钻过篱笆,进入柳树林。钩嘴朝他追去,滑下斜坡,冲上河岸。 橡心蹲在雨花身旁。雨花两眼无光,血染红了她脑袋一侧的岩石。“她死了。”橡心扭头盯着钩嘴,“我们的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