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红芍的询问,龚成志长叹一声,望着她道:“红娘啊,你瞧瞧我们这伙老弱病残,还能继续跑镖吗?”
“红娘”是许红芍的小名。
开口的龚成志是威远镖局的元老,论辈分比她已故的父亲还要长些。
想当年他武艺臻至二品,一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是响当当的顶尖镖师,可如今右臂空荡荡的,一身本事已十不存一——没了右手,再厉害的刀法也成了空谈。
许红芍望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喉头哽了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重振镖局的念头,在这一刻如被寒风吹过的烛火,摇摇欲坠。
残废的又何止龚成志。在场除了她和程树,其余七人皆是带伤之身:
?方堂,二十八岁的三品高手,程树的师兄,同擅长枪。可他鼻子以下覆着张黑面具,面具下是逃亡时被削去的半张脸,摘了面具便能看见裸露的牙床与牙齿。
?岳玲,二十六岁的三品高手,她的师妹,同样师承许父、擅使双刀。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整张脸,将昔日清丽的容貌撕得支离破碎。
?颜昭,三十九岁的三品高手,龚成志的徒弟,原也使刀,如今却跛了条腿,刀法再难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庄之行,四十岁的三品高手,铁棍功夫曾名噪一时,却被箭矢射瞎了左眼,如今戴着眼罩成了独眼龙。
?花月,二十二岁,内力尚未入品,一手飞刀绝技出神入化,虽四肢完好,却因之前重伤濒死,元气至今未复。
?杭航,十八岁,内力未入流,轻功尚可,曾是镖局的趟子手。他胸前那道横贯胸膛的伤疤藏在衣襟下,那是从鬼门关硬闯回来的印记。
幸而众人常年走江湖,多半未曾成家,否则此番劫难不知要连累多少家人。
许红芍沉默片刻,缓声道:“这样吧,回头我去问问元照,看她能不能给你们安排些安稳活计,至于跑镖之事……再从长计议吧。”
“师姐,”岳玲忽然开口,目光灼灼,“不管旁人怎么想,你若还想重振镖局,我拼了这条命也跟着你。”
颜昭紧跟着道:“还有我!虽说瘸了条腿,可还没到要隐退的年纪!”
龚成志狠狠瞪了徒弟一眼,颜昭却只朝他咧嘴傻笑,全然不当回事。
许红芍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月儿和杭航刚到,先让他们歇几日。”
众人闻言,便各自回了燕燕给安排的房间,但内心却沉重无比。
尤其是龚成志。
他又何尝不想重振镖局?可他如今已垂垂老矣,又缺了条胳膊……
与此同时,织房里的黄婆婆正对着纺织机凝神琢磨。
这些天她一边教女工纺线织布,一边没日没夜地钻研羊毛纺织机,机器旁堆着的羊毛和纺线,在她眼里全是粗糙的失败品。
旁边的欧木匠是天门镇手艺最好的匠人,先前扶苏特意请他来辅助改良机器,此刻正屏息听着黄婆婆的想法。
“欧师傅你看,这里能不能这样改?还有这里……”黄婆婆指着机器的几个部件,语速急切。
欧木匠仔细端详片刻,点头道:“我试试!”说着便拿起锯子、刨子忙活起来。
不多时,一个个精巧的零件被装上机器,纺织机的模样已悄然不同。
“我来试试!”黄婆婆按捺住心跳,坐到机器前,拈起处理好的羊毛。
随着纺车吱呀转动,一缕柔软纤细的羊毛线缓缓缠绕上锭子。
当完整的线锭成型时,她颤抖着抚摸那细腻的线,反复喃喃:“成了……终于成了!”
“黄管事,恭喜!”欧木匠由衷道贺。
这半年来他亲眼看着老人熬了多少夜,试了多少次,比谁都清楚这份成功的分量。
“多亏了你啊!”黄婆婆正说着,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告诉照姑娘!”
不多时,她便领着元照、燕燕和十六名女工来了织房——这里是她改良机器的重地,燕燕早下过令,没她允许旁人不得擅入。
元照打量着那架纺织机,轻声问:“这就是能纺羊毛线的机器?”
“正是!”黄婆婆笑着坐到机器前演示:先挑出几缕羊毛细细梳理,指尖灵巧地解开毛结,再将羊毛一端固定在锭子上,另一端捻在指间。
随着摇柄转动,她手随轮转,拉伸、捻合间,均匀的毛线便一圈圈缠上锭子。
小半个时辰后,一锭蓬松细腻的羊毛线呈现在众人面前。
元照接过线锭,指尖划过柔软的线,赞道:“好手艺,婆婆您辛苦了。”
“能为姑娘做事,是老身的福气!”黄婆婆话音刚落,就听元照对燕燕道:“去账上支二百两给黄婆婆。”
“姑娘,这可使不得!”黄婆婆慌忙摆手。
元照却板起脸:“您可知这机器能带来多大收益?二百两算什么,我还怕委屈了您。”
黄婆婆双手一颤,泪水瞬间涌了上来:“老身能追随姑娘,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便要下拜,却被元照连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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