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摇胃里一阵翻腾,眉头拧紧:“高老师?您不是我们厂的吧?厂里规定,非职工打饭的找职工带票。”
语气冷的能结冰碴子。
酒厂食堂管得不严,常有职工家属朋友来搭伙。
高泽诚今天就是跟个在酒厂工作的朋友一块儿来的。
那朋友赶紧递上饭票:“对对对,是我带高老师来的!”
苏扶摇眼皮都没抬,刷刷两下给他朋友打了份最普通的套餐:“下一位!”
下一位本该是高泽诚的朋友,那人却磨磨蹭蹭没上前。
高泽诚端着空饭盒,赖在窗口前不动窝,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苏同志,上回医院那个姓刘的小护士,真不是东西!”
“那工作态度,太恶劣了!还是你有办法,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可惜啊,就停职反省,太便宜她了!”
“那种人,就该彻底滚出医院……”
苏扶摇只觉得一股恶心直冲脑门。
刘莺是可恶!
可这话从高泽诚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上辈子,刘莺可是他心头一辈子的白月光,是他家外头的“第二个家”!
自己那窝囊憋屈的婚姻,最后那条命,都填进这对狗男女的无底洞里了!
其实现在苏扶摇也能明白,根本就不是婚后出轨。
他跟刘莺那点破事儿,早就勾搭上了,不然上次能巴巴儿地去送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刘莺不愿意嫁给他!
呵,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到手的就成了草!
“高老师,”苏扶摇声音冷硬,“您这样严重影响我工作。请您让开。”
她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让高泽诚碰了一鼻子灰。
他悻悻地退后两步,可等后面几个人打完饭,他又像块嚼过的口香糖似的黏了上来。
“苏同志,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我们学校食堂那伙食,跟你们这比,简直是猪食!”他舔着脸恭维。
苏扶摇懒得再废话,转身拎起旁边一个装菜的空桶就要走。
“我们忙着呢,高老师您自便。”
高泽诚还不死心,还想往前凑。
就在他往前挪步的当口——
苏扶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拎着桶猛地一个急转身!
桶沿儿“哐当”一下,不偏不倚,正撞在高泽诚朋友刚放在旁边小桌板上的搪瓷饭盆!
那饭盆里,小半盆刚打的热气腾腾、油汪汪的菜汤,被这力道一带——
“哗啦!”
褐黄油亮的汤汁,兜头盖脸,全泼在了猝不及防的高泽诚胸前!
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瞬间浸透,黏糊糊的菜叶子、油花子糊了他一身!
从胸口一直淋到裤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整个食堂像被点燃的炮仗,哄一声爆发出震天响的大笑!
“哎哟喂!高老师,您这是……加菜呢?”
有人扯着嗓子起哄。
“哈哈哈!新式浇汁儿衬衫!”
“高老师,快看看,汤里有没有肉啊?”
高泽诚僵在原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
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斯文笑容碎得稀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迅速蔓延的猪肝色!
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油汤,狼狈得像个落汤鸡!
他那朋友也傻眼了,手忙脚乱想找东西给他擦:“哎!这……这……泽诚,快擦擦……”
擦?怎么擦?黏糊糊油腻腻一片!
高泽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周围那些哄笑声、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猛地一把推开朋友递过来的、同样沾着油星子的手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洗……洗不掉了!我……我回去!”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顶着满食堂的哄笑和一身刺鼻的油污,脚步踉跄地冲出了食堂大门,连饭盒都忘了拿。
等他狼狈的身影消失,苏扶摇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连忙放下桶,去找抹布清理地上溅开的油渍。
老周端着碗白粥,慢悠悠踱过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老周早就把食堂的扶摇同志当了自己人!刚有孙浩的前车之鉴,看着高泽诚那个腻腻歪歪的死样就膈应人。
路过苏扶摇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句:
“该!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这下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黏糊!”
苏扶摇手上动作没停,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周师傅,您可小看癞蛤蟆的皮了。”
“这种玩意儿,记吃不记打。”
而高泽诚前脚刚走,后脚整个食堂就炸开了锅,议论声、哄笑声比刚才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