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摇的脸腾一下又红了,手指绞着衣角,声如蚊蚋:“……嗯。”
“哼,我就知道!”
老太太蒲扇摇得呼呼响,一副早看穿了的表情,“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对!打从搬来隔壁,就透着股热乎劲儿!”
“现在好了,连他爷爷都惊动了,还特意跑来打听你!”
老太太想起沈老爷子在家属院溜达的样子,心里更舒坦了,这说明人家重视!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急切的兴奋:“扶摇啊,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这事就得抓紧定下来!”
“沈厂长这人,奶看准了,错不了!有文化,有本事,人正派,对你也实心实意!这样的好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别拖拖拉拉的,夜长梦多!”
苏扶摇被老太太这直白的催婚弄得哭笑不得,那点羞涩也冲淡了不少。
她故意撅起嘴,带点撒娇的埋怨:“奶!您就这么急着把我往外推啊?”
“是不是嫌我在家碍眼了?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省得烦您?”
“放屁!”
老太太眼睛一瞪,蒲扇差点拍到苏扶摇胳膊上,“你个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奶是那种人吗?”
“奶是怕你错过这好姻缘!”
她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难得的语重心长,“奶是过来人,知道啥是好,啥是孬。”
“沈厂长这样的,能托付终身!奶是……是替你高兴!”
“巴不得你早点定下来,有个好归宿,奶这心里啊,才算是真踏实了。”
老太太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开了苏扶摇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看着奶奶眼角的皱纹和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期待,鼻子猛地一酸。
前世……她所遇非人,高泽诚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仅辜负了她,更连累奶奶为她操碎了心。
她记得奶奶后来身体越来越差,眼神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忧虑,看着她时,欲言又止,充满了不放心。
她那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觉得奶奶管得宽,啰嗦……
如今重活一世,她终于擦亮了眼,选对了人。
而奶奶,依旧是那个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盼着她好的奶奶。
只是这一次,奶奶眼里的忧虑变成了真切的欢喜和期盼。
命运,真的不一样了。
巨大的庆幸和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苏扶摇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站起身:“奶,您说得对……我、我去洗面盆!”
声音带着点哽咽。
她几乎是逃进了厨房。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冲刷着搪瓷面盆里残留的面糊。
她低着头,双手浸在冰凉的水里,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进盆中的水花里,悄无声息。
不是难过,是释然,是感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终于,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这重来的一生。
她选了一条对的路,身边,也终于站了一个对的人。
奶奶眼里的踏实,是她这一世,最想看到的。
无论能不能和沈知行走到最后,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家要好好的。
老太太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哗哗的水声,半晌没听见孙女的动静。
她心里门儿清,知道孙女是害羞加感动,躲起来掉金豆子了。
她也不点破,只是摇着蒲扇,望着厨房门口,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无比舒心、无比满足的笑容。
厨房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苏扶摇端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面盆出来,眼睛还有点微红,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她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把头轻轻靠在老太太瘦削却温暖的肩膀上。
罕见的亲密。
“奶。”
她的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您放心,这辈子无论身边的人是不是沈知行,我一定好好过。”
苏扶摇心知肚明,老太太不是因为看见她和沈知行好了,才安心的。
而是看她真的长大了,能放手了,才安心的。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一下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孙女的头发。
浑浊的老眼里,也泛起了一层欣慰的水光。
好好过,好好过呀。
自己那个年代,女人最期待的就是嫁人嫁个好的。
老太太看了无数次所嫁非人的惨剧,即便男方在婚前也是个人人称赞的。
可婚后才会暴露真正的模样。
不是觉得沈知行不好,而是就算知根知底的邻居,老太太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苏扶摇才是她亲孙女。她多少会抱着几分担忧。
可孙女刚说了,无论身边的人是不是沈知行,她都会好好过。
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这个孙女,如今是真的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