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虎脸色几不可察地一变,眼神有些躲闪。
语气也变得含糊:“当年之事早已尘埃落定,牵扯太广,水太深了。”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有些事……不如就让它过去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话锋一转,带着赞许看向婉棠:“不过你这酒坊,设得妙!”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拥有旁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才能真正站稳脚跟,活下去。”
“你做得对。”他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精光,“看来这‘忘忧酒坊’,你这小机灵鬼,是特地为老夫设的局?”
婉棠面露一丝尴尬笑意,默认了。
黄虎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无比的欣赏:“好!好手段!”
“那些兵法锦囊,确实勾得老夫什么都顾不上了!真有你的!”
“黄爷爷喜欢便好,”婉棠顺势道,“后续的全本,我会着人整理好,亲自送到您府上。”
黄虎闻言大喜过望:“此话当真?好!太好了!”
他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许研川,目光变得锐利:“小子,你看老夫这位置……你也想争一争?”
许研川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沉静却坚定地看向婉棠:“是。我如今的力量,还不足以护姐姐周全。”
黄虎凝视他片刻,重重叹了口气,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告诉老夫,在你看来,一个统帅,最重要的是什么?”
许研川没有丝毫迟疑,声音低沉而有力:“不是攻城略地的勇武,也非运筹帷幄的智谋。”
“最重要的是清醒。清醒地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以及胜利之后,该如何守住这片用鲜血换来的太平,不负麾下每一个士卒的性命与信任。”
黄虎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猛地一拍大腿:“好!说得好!”
“国公爷后继有人矣!”他畅快大笑,笑声中满是欣慰。
笑罢,他看向窗外月色,神色缓缓归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沉重。
他站起身,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今夜之事,从未发生。”
“你们姐弟,从未见过老夫,老夫也从未听过任何不该听的话。”
他走向门口,停顿片刻,背对着他们,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洪亮,仿佛真的只是在评价酒水:“德妃娘娘,您这酒坊的酒……甚好!”
“老夫以后,会常来‘照顾’生意。”
他侧过半张脸,最后叮嘱道:“外面人多眼杂,娘娘身份尊贵,日后万不可再如此冒险,亲身出入这等地方了。”
婉棠深深一福:“谢老将军提点,本宫记下了。”
黄虎不再多言,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养心殿内。
欧阳青与婉棠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欧阳青虽已换过衣物,但浑身仍散发着未散尽的酒气。
脸色苍白,垂首请罪:“臣无能,醉酒误事,请陛下责罚!”
婉棠跪在一旁,面露苦涩,轻声道:“陛下,臣妾赶到时,欧阳大人已是如此……确是耽搁了。”
“好在并非全无收获。”她自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双手呈上,“臣妾暗中查访,所得信息皆在于此。”
“据查,这酒坊幕后之主极为神秘,人称‘麒麟子’,行踪飘忽,智计百出,确是一位鬼才。”
李德福将卷宗接过,呈给楚云峥。
楚云峥快速浏览,上面多是些模糊的传闻与推测,指向一个虚无缥缈的代号。
他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麒麟子,确有鬼才之姿。”
“可惜,这般人物,却不能为朕所用。”
欧阳青立刻叩首:“臣失职!臣定竭尽全力,必将此人找出!”
楚云峥却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目光深远:“罢了,此类奇人,多恃才傲物,强求不得。”
“一切随缘吧。”
“你且下去醒酒。”
“谢陛下恩典。”欧阳青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楚云峥与婉棠。
楚云峥向后靠进龙椅,对婉棠招了招手,语气似乎缓和了些:“棠棠,过来。”
婉棠依言起身,柔顺地走近,正想如往常般依偎过去,略带撒娇地说一句“陛下今日可是累了?”
然而,她还未靠近,楚云峥却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迫使她抬起脸,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眸。
他脸上并无多少温情,反而是一片沉肃,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棠棠,告诉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在这世上,你若是连朕都不信……还能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