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行止院中。
姜绾正坐在榻上,穿针引线,绣棚上的凤凰于飞典雅华贵,栩栩如生。
门扇一开,碧螺走了进来。
“夫人,阿四从季府传回的消息。”
姜绾打开纸条,唇角缓缓勾起:“元老夫人果然有行动了。”
“鹿鹤堂那边都以为夫人要被封一品诰命了,元老夫人能坐得住么?”
碧螺看了眼桌上的锦缎,捂嘴笑道。
“还是夫人的主意好,借着给皇后补吉服的机会,拿到了这凤凰纹样,那日吴嬷嬷看见奴婢手里的缎子,惊得眼珠差点没瞪出来呢!”
姜绾抚摸着锦缎上的凤凰,眸光微动。
一品诰命,是每个大雍女子都向往的尊荣。
她想坐上高位,不为富贵荣华,只为讨得自由。
事在人为,她相信这一日不远了。
“夫人,阿四在信上提到了中秋宴,难不成鹿鹤堂又谋划了什么吗?”碧螺问。
姜绾摇头:“不。”
今年的中秋宴的确不太平,但却与宋家无关。
前世的宴席上,幻月教徒伪装成宫女混入大殿,意图行刺。
虽然被人当场拿下,但景元帝手臂被教徒所刺,还见了血。
景元帝大怒,下令严审刺客,结果却一无所获。
幻月教意图行刺帝王,派出的人皆为死士,那十人咬碎了齿中毒药,在刑部大牢中自尽而亡。
景元帝本想借此铲除幻月教老巢,却只能功亏一篑。
“吴嬷嬷既然提起此事,说明元老夫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姜绾眯了眯眼。
元老夫人善于绸缪,她一定不会提前将此事禀告景元帝,而是让宋子豫借此立功,为夺回虎符与兵权做准备。
此时,碧螺将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问道:“吴嬷嬷为何要梅香做这些?”
“舅舅尚未病愈,陛下正紧盯着季府的动静,她想将自己做的好事,甩到我的头上。”
姜绾冷笑了声,目光落在桌边的书卷上。
朱雀用幽州带回的禁书,记录了许多苗疆风水轶闻,她已经看完了。
结合元老夫人的音容举行,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元氏,很可能是苗疆后裔。
幽州与苗疆密不可分,当年许多幽州本地人都与苗疆人通婚,生子。
幽王府已经覆灭多年,追查内情要耗费时间,这只是她一个猜测。
足以让元老夫人无法翻身的猜测。
好在,她不需去证实,只要让景元帝相信就够了。
“时隐走南闯北,似乎与幻月教中人打过交道。”
姜绾道。
“让他去查查幻月教入京之事,他们初入京城,一定需要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元老夫人想借舅舅的病对付她,焉知不是自掘坟墓?
此时,季府中。
靳太医也正听着侍卫的回禀。
“梅香在巷口跟一位嬷嬷聊了许久,后来属下跟着那位嬷嬷一路,亲眼见她进了承平将军府的大门。”
“宋家?”
靳太医微微一惊。
难道下蛊之人,在将军府中?
他连忙问:“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没听清。”侍卫摇了摇头,说了实话。
吴嬷嬷和梅香说话时,他本想靠得近些,却突然察觉到了除了他以外,前方的夜色中还藏着一人。
而且那人的内力,明显在他之上,若是再走近,一定会暴露自己。
“属下猜想,此人应该是将军府的侍卫,跟着吴嬷嬷一道来的。”
靳太医心中一沉。
一个嬷嬷使唤得动侍卫?看来背后之人,在将军府的地位绝对不低。
“我想一想,怎么将此事回禀陛下。”
靳太医道。
“你继续盯着梅香,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临近中秋,佳节气氛渐浓,京城大街小巷日渐热闹了起来。
城中的戏园书场,也换成了与中秋相关的唱词。
其中,城南的一家茶馆渐渐有了名气。
这间茶馆地处偏僻,店面也不大,之所以被人知道,是因将军府的姜夫人时常去关照,而且每次去听戏,都要点一曲《玉兔下凡》。
次数多了,鹿鹤堂也听到了风声。
“什么玉兔下凡?不就是想提醒旁人她从前自称玉兔托梦,治疗时疫的事么?”
“过了这么久,她还上赶着为自己歌功颂德,也不嫌臊得慌!”
吴嬷嬷鄙夷道。
“这姜氏,从前看着风轻云淡,如今装不下去了,可见她心性浅薄,不是个接得住福气的人…”
至于什么福气,自然是得封一品诰命的福气。
见元老夫人人脸色沉了下去,吴嬷嬷心知说错了话,立即住了嘴。
“姜绾常去那茶馆?”元老夫人问。
吴嬷嬷道:“几乎日日都去,城里许多百姓都瞧见了。”
元老夫人双眸转了转,突然冷笑了一声。
“圣旨还未下就如此得意,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蠢货,我正愁不知如何下手,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吩咐吴嬷嬷。
“你去拿些银子,私底下将那茶馆盘下来,戏曲该怎么唱就怎么唱,不要惊动其他人。”
“好端端的,您买一座茶馆干什么?”吴嬷嬷道,“那茶馆位置很偏,身后挨着青石巷,里头住的都是穷苦百姓,乱得很,想必日后生意也不会好,买了也是赔钱。”
“我买下茶馆,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元老夫人眯了眯眼。
“姜氏不是喜欢听戏么?我总得让她听个够。”
她将吴嬷嬷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郑重道:“告诉梅香,这事要尽早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