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些如同活物般蜿蜒扭曲的黑色纹路,暴露在清澈的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目。
他紧紧盯着棠西的眼睛,内心充满了矛盾的煎熬——
他既期待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厌恶,哪怕只有一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筑起高墙,理直气壮地拒绝她、远离她; 可他又无比恐惧看到那丝厌恶,因为只要有一点点,他就会如同被灼伤的飞蛾,再不敢靠近这团温暖的光源分毫,只能永远蜷缩在自我放逐的黑暗里。
棠西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耐心即将耗尽:“说话。”
妄沉以为她没有看清,或者说,他需要更彻底的试探。
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猛地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更多蔓延的、如同诅咒般的黑色纹路。
它们盘踞在他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棠西看着他这番动作,以为他是想要求助,于是坦然承诺道:“等你做完手术,稳定下来,我会亲自为你治疗这些痕迹。只要你到时候别因为怕疼而逃避就行。”
朝阳的光芒越来越盛,金色的霞光如同流淌的蜂蜜,温柔地包裹住她。
棠西站在光晕中央,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五彩斑斓的圣洁光轮。
这一刻,妄沉恍惚间又看到了三百多年前的那个身影——
她浑身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如同神只降临,于尸山血海的战场最中心,以绝对的力量,悍然扭转必败的战局!
她强大、耀眼,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吸引着所有飞蛾不顾生死地扑向她。
她的爱,曾经那样无私而浓烈,如同阳光普照,让人即便在三百多年的恨意煎熬后,依旧在灵魂深处,念念不忘。
妄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没有找到预想中的厌恶、怜悯或者恐惧。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清明,和一种近乎温柔的……等待。
勇气,如同破土的春笋,骤然顶开了压在心口的巨石。
他一步步走到棠西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他抬起微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指尖传来她肌肤温润的触感。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他低声说,像是在立下一个赌上所有的誓言。
说完,他闭上眼,带着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被火焰灼伤、被利齿撕咬的准备,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