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漠北主营，死一般的寂静。
车轮碾过冻土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青妍掀开车帘，看到一双双空洞的眼。
那些或站或坐的士兵，像一尊尊没有灵魂的雕像，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这支带来希望的队伍，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波澜。
死气。
浓郁的死气，笼罩着整个大营。
“这气氛……”
叶青妍喃喃自语，心脏莫名一沉。
身侧的陈淮安不知何时已经下马，立于车旁，他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声音低沉。
“是绝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下了马车，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营地里随处可见缠着带血绷带的伤兵。
缺胳膊的，断腿的，更多的是躺在简陋担架上，发出微弱呻吟的重伤员。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刻着麻木和悲戚。
士气，已经低落到了冰点。
一个负责接引的偏将快步上前，对着叶青妍和陈淮安行了一礼，脸色却比哭还难看。
“叶监军，陈将军，你们可算来了。”
“营里怎么回事？”叶青妍直接问。
那偏将嘴唇哆嗦，眼圈瞬间就红了。
“李将军……李将军他被蛮子二十万大军围困在鹰愁谷，已经……已经断粮三天了！”
陈淮安的脸色骤然一冷。
“主帅为何不发兵救援？”
偏将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和滔天的恨意，但他终究只是死死咬着牙，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朝着主帅大帐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青妍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赵无涯，端王的心腹，漠北主军主帅。
他这是要借蛮子的刀，杀了皇帝的忠臣！
“带我们去见主帅。”陈淮安的声音冰冷。
帅帐内，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主位上，一个身着儒衫，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长剑，姿态优雅，仿佛帐外的惨状与他毫无关系。
此人便是赵无涯。
他的下方，站着数名盔甲染血的将领，个个双目赤红，拳头紧握。
叶青妍和陈淮安的进入，只是让赵无涯掀了掀眼皮。
“哦？叶监军到了。”
他放下长剑，用一方白巾慢悠悠地擦着手。
“听闻你保住了粮草，还挫败了蛮子的奸计，不错，当记一功。”
语气平淡。
说完，他便不再看叶青妍，目光转向地图，将她和陈淮安彻底晾在了一边。
这极致的蔑视，让叶青妍身后的王大力等人都气得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一名独臂将军再也忍不住，猛地跨前一步，对着赵无涯单膝跪地。
“大帅！末将愿立军令状，只需给我五千人马，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李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求大帅发兵！”
他身后，所有将领“唰”地一下，齐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李将军麾下兄弟，都是我大夏的兵啊！”
“他们为国尽忠，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大帅！再不救就真的来不及了！”
一声声泣血的恳求，回荡在帅帐之内。
赵无涯却连头都没回，只是用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蛮子在鹰愁谷外设下三十里连营，以逸待劳，就等着我们去钻口袋。”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本帅若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为救一个李牧，搭上我漠北十万主力，这个责任，你们谁来负？”
“我们不怕死！”独臂将军嘶吼。
“你们不怕，本帅怕。”
赵无涯转过身，眼神阴骘地扫过跪地的一众将领。
“保存实力，待时局有变，方是上策。李将军为国捐躯，朝廷自会追封，他的家人，本帅也会上奏请求抚恤。”
冷酷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这就是放弃了。
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就是眼睁睁看着李将军和他的将士去死！
“你！”
独臂将军气得浑身发抖，却被身旁的人死死拉住。
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声。
叶青妍一直静静地听着。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护送她一路北上，满脸崇拜地叫她“神女”的士兵。
他们说，等打了胜仗，要回家娶媳妇，要孝敬爹娘。
李将军的麾下，是不是也有着这样鲜活的，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士兵？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是人。
她深吸一口气，在这死寂的帅帐中，清亮的女声显得格外突兀。
“既然赵帅为大局着想，不便出兵。”
所有人猛地抬头看向她。
叶青妍迎着赵无涯阴冷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本监军，愿率本部人马，前去救援！”
全场皆静。
一秒。
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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