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新马具后，接下来的路程阿棠果然要舒适许多，丹阳往豫州，中途经过了几个小县城。
时机合适他们就进城休息。
但大部分时间为了赶路，风餐露宿，阿棠没怎么出过远门，比起她，包括燕三娘在内的几人都是在外跑惯了的。
这种强度不值一提。
尽管阿棠怕耽误众人脚程，尽量忍着，顾绥路上还是有意无意的延长着休息的时间。
燕三娘他们也不让她干活。
“你去坐着歇息。”
阿棠被她轻轻的推到旁边铺满干草的地方，这夜他们的运气不太行，找不到适宜的落脚点，只能在山洞里凑合。
枕溪和陆梧去捡柴火。
顾绥入山猎野味。
留她们两人生火，整理东西，火堆很快生了起来，珍珠蜷成一团窝在旁边，暖融融的火光将它油黑的皮毛照得发亮，它惬意的打着哈欠，毛茸茸的爪垫舒展开来，像开花一样。
“棠姐姐，这里好简陋啊。”
“我有点害怕，该不会有野兽那些吧……”
小渔出现在阿棠身后，抱着自己的胳膊四处张望着，可怜兮兮，阿棠不好回她的话，心中好笑，她又忘记自己不是人的事儿了，就算有野兽，也根本伤不到她。
“别怕，我在。”
她压低声音极轻的回复了句。
背对着她正在‘铺床’的燕三娘就像是长了顺风耳一样，倏地回头，“嗯？我不怕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阿棠：“……”
她笑意一转，顺水推舟的道：“小时候听人说，三四月份的深山密林之中，容易见鬼。”
“那都是哄小孩儿玩的。”
燕三娘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你还信这些？我一直以为，你们做大夫的，最不信鬼神之说。”
“鄙人不才，让您失望了。”
虽说这些是为了转移话题，但阿棠听到燕三娘的话还是不免汗颜，旁的大夫不信是因为与天争生死之人须更信自己，而她信……是因为她真的能看到啊！
阿棠瞟了眼蹲在火堆旁边逗珍珠玩儿的小渔，火光摇曳，小渔的身后空无一物。
而她和燕三娘的身影被拉长铺在山洞崎岖的石壁上，显得有些诡谲。
阴森森的。
阿棠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她没有胡诌，三四月寒气消退，温度回暖，又是鬼节前后，正是‘他们’最活跃的时节。
像这种烟瘴弥漫，雾气缭绕的深山密谷，更是重灾区。
不能再深想了。
阿棠强迫自己转移了思绪，“燕姐，你有没有发现这两日温度升高许多？”
一整天赶路下来，甚至会出一身的汗。
“是回温了。”
燕三娘做完最后的事，学着她的动作在火堆前抱膝坐下，爽朗一笑，“南州地势较高，三月下旬也是寒意逼人，我们往北走，翻过查狼山便到了河谷之地，温度回升，很快便可以穿单衣了。”
“其实现在的温度也差不多。”
“毕竟已经到了两州交界之地，光从温度看，此处更偏向豫州一些……”
“燕姐，你对这些地方很熟吗？”
阿棠问。
燕三娘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也是此次南下路过而已，从前在晏京时，其他弟兄经常会出去走动，回来就拉着人吹牛，说起各地的情况，我跟着听了一耳朵。”
“所以你别看我不怎么外出办差，实际上对每个州府都能说上一两句。”
晏京是整个大乾商业，政治，消息汇聚之处。
而绣衣卫是它的心脏。
每天有无数的消息经由山川湖海，飞鸟龙鱼向其输送，经过处理后，又送向它处。
居一城之地，掌天下大势。
决胜千里。
这便是绣衣卫的厉害之处。
“听起来很有意思。”
阿棠真心地称赞道，燕三娘听了，勾唇笑道：“那当然，绣衣卫里集结了全天下最顶尖的能工巧匠，奇人异士，他们各有所长，各自有着各自的位置，共同守护着大乾的太平。”
“你若去了，也定会喜欢的。”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到好像进入绣衣卫的大门是件微不足道的事，阿棠不禁莞尔，“我恐怕没这个机会进去。”
她没打算为任何人或组织卖命。
燕三娘听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愣了片刻，赶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那个进去，就是……就是进去看一看，我虽与你相识不久，但也看得出来，你不是喜欢受到拘束的性子。”
“那就更难了。”
阿棠提醒她，“我听说绣衣卫的衙署除了自己人，朝廷六部乃至皇亲国戚皆不可涉，除非犯事，否则没人能进得去。”
“那是对外人而言。”
燕三娘不在意的摆手道：“像我要带人进去就难如登天，但换做顾大人他们，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阿棠知道顾绥在绣衣卫地位极高。
当初陆梧在白云观拿出了枕溪的腰牌，刻着指挥佥事一职，但看枕溪对顾绥言听计从的模样，再结合之后陆梧说起绣衣卫副指挥使，那位叫做方行歌的人的态度，燕三娘的话……
顾绥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便是统管当今陛下直属亲军绣衣卫的总指挥使。
绣衣卫的指挥使。
竟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少年权臣，翻云覆雨。
怪不得连一州知府，封疆大吏的沈清尧他也不放在眼里，当初贺平章夜访客栈，恐怕只是将他当作在绣衣卫里有些权势的小官来奉承，攀关系。
结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遭了陆梧好一通冷眼。
他若知道来的是绣衣卫的指挥使。
恐怕两股战战，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阿棠还不知道在豫州会查到什么，将来又会去往何方，晏京……实在太远了。
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燕三娘并不清楚阿棠和顾绥的约定，只当她腼腆，不好意思，也就没深入下去，抿唇笑了笑，“你说的是，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不用心急。”
她捡起棍子扒拉着火堆，干柴燃烧发出剧烈的哔剥声，燕三娘往外看了眼，不久前还残存着余晖的天边已经彻底暗了。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