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接过来,指尖触到竹竿冰凉的纹理,踮起脚尖,手臂一抬,竹竿刚碰到树枝。
“哎哟!”
她宽大的衣袖被枝桠勾住,棉布褶皱缠住了枯杈,动弹不得。
整个人悬在半空,踉跄了两下。
宋河川站在一边,手抬着不是,放下也不是,急得直搓手,指节都泛了白。
他张了张嘴,想喊“小心”,又怕惊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宋齐茂瞅见了,立马扛来个木梯,木板还沾着干泥,吱呀作响。
“凌公子,别硬撑,踩梯子吧!”
他嗓门洪亮,话音未落,人已稳稳将梯子靠在树干上。
凌陌二话不说,甩了竹竿就往上爬。
她脚踩木梯,手攀树干,一跃一跃,直往上窜。
宋齐阳和宋齐茂在下面死死压住梯子。
两人腿叉开,脚抵着地,肩膀肌肉绷紧:“小心点!别爬太高!”
语气严厉,可眼里却全是担忧。
京里来的贵人,摔着一根汗毛,他们全家都得赔进去。
她嘴上应着“知道了”。
人却手脚麻利,一溜烟蹿上树杈,跨坐在一根粗枝上,双腿悠闲地晃荡着。
“接着!”
她随手摘下几个青枣,晃着腿往下丢,枣子砸在宋河川的头上,又滚进泥地里。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副闲得发慌的模样。
“公子别乱动!”
兄弟几个的声音都发抖了。
这要是真摔个好歹,他们一家子可真扛不住。
轻则流放,重则灭门。
宋河川在底下转圈圈,张着双臂,眼睛死死黏在她身上。
万一真掉下来,自己能否接得住?
“上面还有更加红的!”
凌陌突然又往上挪,身子前倾,脚尖几乎悬空。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最高处那颗红艳艳的枣。
脚下的枝干“吱呀”一响,猛地弯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三个兄弟齐声喊:“使不得啊!”
喊声未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话音刚落,“咔!”一声清脆爆响。
“啊——”
一道月白色身影猛地从三米高处栽了下来。
宋河川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只能眼睁睁看她衣袍在风里翻飞。
“砰!”
宋齐茂冲上前,整个人扑上去,双臂张开,胸膛硬生生撞向那坠落的身躯,成了她唯一的缓冲。
凌陌砸在他胸口时,他闻到一丝淡淡的茉莉香,清冷幽微。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爬起来,一把抓他胳膊,声音慌乱。
“宋二哥!”
她伸手去扶,指尖冰凉,掌心全是冷汗。
宋齐茂那件旧汗衫,后背糊满了泥,右肘还破了个大口子,棉絮外翻,沾着干草和灰土。
“没伤着凌公子就好。”
他咧嘴一笑,想站起来,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护她脑袋的时候,手腕扭了。
宋齐茂却咬着牙,硬是没叫出声,只是脸色微微发白。
凌陌盯着他肿得发紫的手腕。
那处皮肤已经泛起了青黑色,血管突起。
忽然,她想起爹离京前的话。
“你这性子,迟早会伤人,也会伤自己。”
那时她站在马车旁,父亲一身官服,神色凝重。
她一向任性,从不把人放在心上。
可今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任性,竟让别人付出了代价。
远处传来宋母的喊声,声音穿过院子。
“齐茂!你跑哪儿去了?饭都好了!”
灶台上的鸡汤还在冒着泡,锅盖边缘腾起一缕缕白气。
她深深弯下腰,膝盖微屈,几乎要贴到地面。
“宋二哥,我……”
她从未如此窘迫过。
宋齐茂用没受伤的左手挥了挥。
他笑着,眼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凌公子要是心里过意不去……”
话音一顿,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凌陌急得脸都红了,才笑出声来。
“娘刚说鸡汤熬好了,我们快进屋吃饭吧!”
宋河川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他一直愣在原地,看着二哥为凌陌挡下门框,心头震撼不已。
此刻他终于开口,声音仍带着颤抖。
“二、二哥,你后背……”
他分明看见,宋齐茂衣裳背后有一道长长的裂口。
可宋齐茂却若无其事,仿佛那伤根本不存在。
大伙儿刚进屋,宋母一眼瞧见二儿子衣裳裂了道大口子。
布料从肩胛一直撕到腰际,露出底下红肿的肌肤。
她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只默默舀了一碗最厚实的鸡汤。
她轻轻放到凌陌面前,动作小心翼翼。
“凌公子受惊了,家里没啥好东西,别挑拣啊……”
她又补了一句,声音低低的。
“这位公子,咱家简陋,饭菜也粗,您可别嫌弃。”
她说这话时,头都不敢抬,眼神躲闪。
“婶子!”
凌陌一下站起身,椅子腿刮过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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