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书站在玉兰树下,指尖还残留着即将触到花瓣的空落感。
那股栀子花香彻底消散后,院子里只剩下阳芝汤的药香,混着晚风里玉兰叶的淡涩,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低头看着掌心,方才为了确认花香,他甚至掐了自己一把,指尖的痛感清晰,可栀子花的痕迹却半点无存。
夜里,安子书翻来覆去睡不着。
药箱就放在床头,他伸手摸出那包艾草,凑到鼻尖轻嗅。
艾草的辛烈之下,那股栀子花香又若隐若现,像是藏在暗处的引线,轻轻拽着他的记忆。
他想起梦里叔父温柔的笑容,想起“阿颂”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父母的轮廓模糊,甚至捕捉不到。
越想心越乱,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合了会儿眼。
第二日清晨,安子书没去熬药,而是直接找到了正在整理法器的怀谷和封岩。
阳光刚爬上廊檐,怀谷正用布巾擦拭净灵泉核心留下的光痕,封岩则在一旁磨着银刃,刃光在晨光里泛着冷意。
“怀谷公子,封岩,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安子书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没睡好。
怀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栀子花的事?”
“不止。”
安子书深吸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玉佩,“我想回楼家看看。那股香气、梦里的记忆,还有假楼宇的事,都跟楼家有关。我得去弄清楚,我到底是谁,我父母到底怎么了。”
封岩磨刃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楼家的事是你的家事,我们之前帮你救念芍,是因为玄幽一脉的人惹到了我们。去楼家找身世,跟我们没关系。”
他向来不喜欢管无关的闲事,尤其是这种牵扯复杂的家事。
怀谷没立刻说话,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他最初来菩提观,确实是为了九色佛珠。
刚到菩提观时,安子书状态极不稳定,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暴躁易怒,谁也没想到他会是佛珠的主人。
安子书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也明白封岩的顾虑。
他咬了咬唇,从颈间解下那串九色佛珠。
佛珠的光晕柔和,在晨光里泛着七彩的光。
这么宝贵的东西,他顺手戴在了脖子上,山下白马寺的和尚晓得了,怕是会气的昏过去。。
“我知道,怀谷公子一直想找机会向我要这串佛珠。”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你们陪我去楼家,帮我弄清楚身世真相,这串佛珠,我就交给你们。它在我手里,除了治病,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可在你手里,它一定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怀谷轻轻挑了下眉,这话倒是让他意外。。
他没想到安子书会主动提出交出佛珠,这些年他从没提过佛珠的事,没想到安子书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封岩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安子书,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怀谷和封岩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
怀谷需要这串佛珠解同命蛊,封岩虽然不想管闲事,但同不同意却由不得他自己决定,向来都是被怀谷牵着走。
“好。”怀谷率先点头,“我们陪你去。但楼家情况不明,不能带上念芍,得把他留在观里,让周道长和老妇人照看。”
封岩叹了口气:“我没意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楼家敢耍花样,我可不会客气。”
安子书松了口气,把佛珠重新戴回颈间:“谢谢你们。我会尽快弄清楚真相,不会耽误太久。”
当天下午,他们就开始准备行装。
周道长听说他们要去楼家,也有些担心,特意给了安子书一张护身符:“楼家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传闻行事低调却势力庞大,你去了要多留心,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老妇人则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干粮和草药,还把那包带栀子花香的艾草也塞给了安子书:“这草你带着,说不定到了楼家,还能帮你想起点什么。”
念芍知道他们要走,拉着安子书的衣角不肯放,小脸上满是不舍。
安子书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温柔:“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在观里要听话,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又看向怀谷,“念芍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怀谷点点头,揉了揉念芍的头发:“放心,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三人就出发了。
念芍还在熟睡,安子书没去叫醒他,只是在他枕边放了一朵晒干的野菊花,才转身跟着怀谷和封岩往山下走。
寻找楼家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他们一路向西,逢人就打听楼家,可大多数村民要么摇头说不知道,要么脸色一变,匆匆走开,连提都不愿提。
直到走了第五天,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才遇到一个年迈的铁匠,听说他们要找楼家,才压低声音说:
“楼家在雾隐谷深处,那里常年起雾,谷口有专人看守,不是谁都能进的。”
打听到地方,三人二话不说就赶过去。
谷口果然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护卫,腰间佩着长刀,眼神锐利。
不等三人开口,其中一个护卫就上前一步,语气平淡地问:“可是安子书公子、怀谷公子和封岩公子?”
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要来雾隐谷,护卫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安子书压下心里的疑惑,点头道:“是我们。我们来找楼家家主楼宇。”
护卫没有多问,侧身让开道路:“家主已经吩咐过了,三位请随我来。”
跟着护卫走进雾隐谷,里面果然常年弥漫着薄雾,能见度不足丈远。
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听不到其他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薄雾渐渐散去,一座气派的庄园出现在眼前。
庄园的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刻着复杂的木雕,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楼府”两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
走进大门,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只是现在不是花期,枝头只有嫩绿的叶子。
安子书看到栀子花树,心里突然一紧,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又出现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像是整个院子都被香气包裹着。
他看向怀谷和封岩,两人却没任何反应,显然没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