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昭俯身逼近，声音压得极低：“胡八郎手握临江王旧部的人心，又得商青青吹枕边风，如今更是恃宠而骄。陛下若不能制衡于他，日后他功高震主，怕是难以驾驭。”
高凌瞳孔微缩，这话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顾虑。
他虽信任胡八郎，却也忌惮其法术。
沉默半晌，他抬头看向陆文昭：“国师有何良策？”
陆文昭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语气笃定：“使者游说可按商夫人之意推行，但需派心腹暗中监视。若有官员阳奉阴违，便借胡八郎之名处置，既除了隐患，又能让他背负骂名。同时，陛下可暗中提拔临江王旧部中的中层将领，分化其兵权，断了他的根基。”
高凌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此事需隐秘行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微臣明白。”陆文昭躬身行礼，清冷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陛下放心。
微臣定会助您牢牢掌控朝政，扫平所有障碍。”
金陵宫的西侧暖阁，连日来都透着几分安宁。
商青青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针线，正给腹中孩儿绣着虎头鞋，暖炉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将她的脸颊映得温润。
胡八郎坐在一旁，手里翻阅着临江王旧部的名册，目光沉凝，偶尔抬眼看向商青青，眼底的锐利便化作柔软。
“八郎，陆国师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商青青放下针线，轻声道，“各地割据势力盘根错节，游说之事怕是不易。”
胡八郎合上名册，走到她身边坐下，替她揉了揉手腕：“陆文昭心思缜密，手段圆滑，此事他自有分寸。我们只需在宫中安好，不给高凌添麻烦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倒是王虎，此番去淮南支援周震，北蛮铁骑凶悍，怕是一场恶战。”
商青青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担忧：“但愿王将军能平安归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春桃提着食盒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怅然：“小姐，姑爷，方才听内侍说，王将军要启程去淮南了，此刻正在宫门外准备出发。”
商青青心中一动，对春桃道：“你元宵节不是求了个平安符？此时不正好去送送王将军，也算是一份心意。”
春桃眼睛亮了亮，连忙应声，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她便拿着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锦囊回来，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商青青和胡八郎，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忐忑。
宫门外，王虎一身戎装，玄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身后是整齐列队的兵士。他
正与副将交代事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王将军！”
王虎回头，见春桃提着裙摆快步跑来，额角带着薄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锦囊。
他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春桃姑娘，何事？”
春桃跑到他面前，喘了口气，将锦囊递过去，脸颊泛红，声音细弱却清晰：“王将军，这是我求来的平安符，愿你此去一帆风顺，得胜凯旋。”
锦囊上的丝线细密，“平安”二字绣得工整，还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显然是春桃精心准备的。
王虎看着那锦囊，又看向春桃眼底的关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知晓春桃的心意，却因事务缠身，又顾虑到自己身为武将，朝不保夕，因此始终未曾回应春桃的心思。
他接过锦囊，指尖触到春桃温热的手心，两人皆是一怔。
王虎喉结滚动，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沉声道：“多谢春桃姑娘。”
这三个字说得格外郑重，带着他未曾言说的歉意与感激。
春桃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泛起一丝湿意：“王将军，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和小姐都在金陵等你回来。”
“好。”王虎重重点头，将锦囊贴身收好，铠甲的冰凉与锦囊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也让他心中多了一份牵挂。
他翻身上马，对着春桃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姑娘放心，待平定北蛮，我必归来！”
说罢，他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兵士大喝一声：“出发！”
马蹄声哒哒响起，队伍缓缓驶离宫门，王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巷尽头。
春桃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挪动脚步，手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微凉。
宫墙之上，胡八郎牵着商青青的手，静静看着这一幕。
商青青轻声道：“春桃这孩子，心思太真。”
胡八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王虎是个重情义的人，若能平安归来，希望不会负她。”
阳光洒在宫墙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春桃攥着衣角，转身往暖阁走去，心中默默祈祷着，愿远方的人能平安顺遂，愿这场乱世早日结束，愿所有的等待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商青青刚回到暖阁内，便听内侍来通报，皇太后召见。
高凌所居的皇宫，连着商素素的长乐宫。
这是商素素处理后宫事宜的地方。
商青青跟着内侍走进长乐宫。
只见殿内陈设奢华，鎏金香炉里燃着昂贵的沉香，烟丝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
两名宫女见商青青来到，便引领她踏入偏殿。
此时，商素素正斜倚在铺着貂裘的软榻上，一身大红的宫装衬得她面色雍容，眼底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冷意。
两侧侍立的宫女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臣妇参见太后。”商青青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不失分寸，既无谄媚，也无怯懦。
虽然商素素是她嫡姐，但很显然商素素更愿意在商青青面前，显出君臣之别来。
果然，此时商素素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来吧。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商青青隆起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你倒是好福气，嫁了胡八郎那样……人物，如今又怀了身孕，真是事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