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曹嫣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若有所思：“怪不得……我昨天去找静知姐确认参数，听见她在查什么‘星空艺术馆’的预约攻略。”
刘恒推了推眼镜，耿直地补充：“前天中午，我看到余总在搜‘燕城情侣必做100件小事’的清单，还截了图。”
众人沉默了几秒，然后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恍然、好笑和一丝羡慕的表情。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是把燕城情侣约会的地儿，全都打卡一遍？”白薇薇总结道。
“看来是了。”
“好浪漫啊！”
“我要是也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璧途的员工们发现自己成了老板“预支周末”计划的间接见证人。
周一晨会，余夏的电脑壁纸换成了一张从山顶俯瞰的璀璨城市夜景——那是燕城着名的情侣观景台“摘星台”的角度，需要爬四十分钟山路。
周三，江静知的朋友圈发了几张在郊外湿地公园拍的候鸟照片，其中一张照片边缘，露出一只握着望远镜的、骨节分明的手。那是余夏的手，员工们认得他腕上那块简单的黑色手表。
周五快下班时，行政小苏收到一个同城快递，是余夏让她转交给江静知的。包装不小心散了，里面掉出一本盖满印章的“博物馆护照”——燕城所有博物馆的联名打卡纪念册，上面最新一个印章是今天下午的“古代织绣艺术展”。
就算是线上办公的璧途员工也能从余总曾经空无一物如今热闹非凡的朋友圈里获悉他的行程。那些九宫格照片里没有人，但无一不是成双成对的，哪怕是一辆自行车的两个轮子，一棵树的两个分叉。
在某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褚星野点开外卖软件时，在“常去商家”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南巷糖水铺”。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在评价区最新一条带图评论里，看到了一碗熟悉的姜撞奶，配文只有两个字：“很甜。”头像是一角实验室的白大褂和电脑键盘——是江静知的账号。
而点赞那个评论的，是一个纯黑背景、字母“Y”的头像。
“啧啧啧……”褚星野摇摇头，把手机扣在桌上，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他好像有点明白余夏说的“预支”是什么意思了。
在那些被高效利用的工作时间里，余夏和江静知依然是配合默契的伙伴，决策果断的领导者。但一到下班时间，他们就会准时消失，像两个最普通的、急于奔赴约会的年轻人。
他们去了藏在胡同深处的老戏楼听相声，在笑声中掌心相贴； 去了小剧场看沉浸体验情景喜剧； 去了需要提前预约的私人天文台，在望远镜里指认属于彼此的星座； 去了护城河边，骑着租来的双人自行车，迎着晚风穿过柳荫； 当然还去了游乐园，除了过山车海盗船，在同事绝不可能想象的场景里——余夏陪着江静知坐了三遍旋转木马，因为她喜欢其中一匹独角兽的配色。
他们在做所有寻常情侣会做的事，以一种近乎贪婪的、与时间赛跑的密度。
没有人说破那个即将到来的离别，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平静下的暗涌。那不是消极的逃避，而是一种积极的储备——像在漫长的寒冬来临前，拼命采撷阳光，储存足够温暖整个季节的蜜。
又是一个准点下班的傍晚。余夏和江静知并肩走出荣盛大厦，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交叠。
“明天去哪儿？”江静知问，声音里带着轻快的期待。
余夏翻出手机备忘录，上面列着长长一串被划掉的地名，还有最后几个待选项。他滑动屏幕，目光落在其中一行。
“去坐摩天轮吧，”他说，“听说夜景很好。”
“好。”
他们走向停车场，手依然牵着。夕阳把整个天空染成蜜色，也把他们的发梢染上温暖的光晕。
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的曹嫣，忽然碰了碰旁边的刘恒：“你有没有觉得，余总最近……好像没那么‘冰山’了？”
刘恒认真地看了看窗外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点了点头：“嗯。静知姐也是，笑的时候比以前多。”
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悄悄融化了，又有什么柔软而坚固的东西，在快速生长。在离别不可避免的倒计时里，他们选择用这种方式，将彼此的存在，更深地镌刻进这座城市的脉络里，也镌刻进未来的、无论相隔多远的记忆中。
预支的周末终会用完，但有些东西，一旦储存，便不会耗尽。
~
晚上八点，朋友圈。
余夏更新了。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随意，甚至有点模糊，显然是抓拍。画面里，一个女子穿着实验服，正踮脚在实验室的白板上写写画画，侧脸专注，马尾辫滑落一缕在颈边。
而照片的右下角边缘，不经意地拍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放在她手边的桌台上。那只手腕上戴着的黑色简约手表，是余夏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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