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离开的前一夜,滨江花园2104的空气似乎都比往常沉静几分。
行李已经收拾妥当,默默的靠在墙边。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亮着沙发旁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勉强驱散一小片沉重的黑暗。
江静知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深蓝色布面盒子。
盒子没有多余装饰,只在角落用银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抽象的无限符号“∞”。她抿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面细腻的纹理,终于将它轻轻推到盘腿坐在她对面的余夏面前。
“给你的。”她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轻,“生日礼物。虽然……晚了一点,也早了一点。”
余夏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盒子上。他认得这个盒子,是她用来存放重要实验数据和珍贵样本的那种定制档案盒,防潮防蛀。此刻,却被用来装给他的“生日礼物”。
“是什么?”他问,伸手接过。盒子比预想的要重。
“你打开看看。”江静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期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更深处的、被离别浸染的温柔。
余夏解开盒子侧面古朴的铜扣,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与科技、代码、商业相关的东西。只有一本厚厚的、手工装订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是厚重的米白色卡纸,同样没有任何花纹,只在中下方,用她清秀而有力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盛夏·知了》。
余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将册子从盒中取出。册子很厚,边缘切割得整齐,但装订的棉线能看出手工的痕迹,不算特别精致,却无比认真。他翻开第一页。
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一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裹在碎花襁褓里,正咧着没牙的嘴大哭。照片一角用钢笔写着:“静知百天,哭声响亮,护士说肺活量真好。”
他指尖一颤,抬眼看向江静知。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正看着他,脸颊在昏黄光线下有些泛红,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羞赧,又带着鼓励。
余夏低下头,继续往后翻。
扎着两个羊角辫、门牙漏风、对着镜头比耶的幼儿园小丫头;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在小学运动会跑道上奋力冲刺的模糊侧影;初中毕业典礼上,穿着蓝白校服,一脸严肃捧着证书的女孩;高中生物学竞赛获奖后,站在领奖台上,笑容还带着稚气却已初现沉静的少女……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有她手写的注释。有时是时间地点,有时是一两句当时的趣事或心情。
“六岁,第一次养蚕,成功孵化,兴奋得一夜没睡。”
“十二岁,代表学校参加市演讲比赛,题目是《我的理想》,我说想当科学家,研究生命的奥秘。台下爸爸在鼓掌。”
“十五岁,拿到南州一中录取通知书那天,在楼下小花园拍的。妈妈笑出了眼泪。”
“十九岁,实验室熬夜盯电泳结果,同学偷拍。看,黑眼圈。”
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像一部无声的成长纪录片。余夏一页页翻过去,目光近乎贪婪地掠过每一个时期的她。
他看到她的眉眼如何从稚嫩变得清秀,身形如何抽条变得挺拔,眼神如何从纯真好奇逐渐沉淀为专注坚定。
他看到她在家人身边的娇憨,在朋友间的开朗,在书本和实验设备前的沉静。
他也看到了那些他未曾参与的岁月里,细小的伤痕:某张照片里她眼角似乎有些红肿,注释写着“拍照前听见爸妈在屋里吵架了,哎……”;另一张是她独自坐在窗边的背影,注释是“生科院还是其他学院,其实有点迷茫,未来到底该怎么走?”
翻到大约三分之二处,照片的风格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个人照或家庭合影,开始出现实验室的背景、学术会议的合影、野外采样的身影。
照片里的她,越来越接近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江静知博士”——理性、专业、从容。
但在这本册子里,她依旧是“江静知”,那个一步步从哭声响亮的婴儿,成长为如今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独一无二的女孩。
最后一页,没有照片。只有一片压得平整干燥、脉络清晰的银杏叶,被仔细贴在纸页中央。旁边是她的一行字:
“十八岁秋天,在Q大校园里捡的。那时还没遇见你,但好像已经站在了通往你的路上。——给余夏。”
册子终于翻到了尽头。
余夏的手久久停留在最后一页,指尖轻轻抚过那片金黄的银杏叶,和那行清秀的字迹。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城市的夜声。
他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江静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捧着册子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似乎在用力克制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被拉长的糖丝。就在江静知开始感到不安,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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