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抬起,平静地看向对面。
赵老四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着,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他额头上、鼻尖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汇聚成小溪,顺着油光发亮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他暗红色的绸面唐装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他死死盯着我面前那四张还未揭晓的牌,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面前同样未翻开的四张牌,眼神里充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他身后的打手们也明显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后腰上,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
“四哥,该你了。”我轻轻提醒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赵老四紧绷的神经上。
赵老四猛地一哆嗦,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他伸出胖手,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带着明显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将他面前的第一张牌翻了过来。
一张“人牌”(红八点)!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意义不明的骚动。
牌九开局,第一张牌的点数至关重要,直接影响后续的配牌策略和气势。
人牌虽不算小,但也绝不算大,尤其是在这种一把定乾坤的生死局上,这开局,实在平平无奇。
赵老四的脸色更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勇气,猛地翻开了第二张牌!
一张“地牌”(红二点)!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地牌!两点!这是牌九里最小的点数之一!两张牌配在一起,是“人地杠”(八点加二点,十点),在牌九里属于非常小的牌面,几乎垫底的存在!
除非后面两张牌能配出天大的对子或至尊宝,否则这牌,输面已经占了九成九!
赵老四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盯着桌上那刺眼的“人牌”和“地牌”,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疯狂:“你……你出千!你他妈一定出千了!我的骰子……”
“四哥!”我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冷得像冰。
“骰子是你的!牌是你的!桌子也是你的!众目睽睽之下,我王越坐在这里,手都没碰过牌堆!你告诉我,我怎么出千?”我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围那些屏息凝神的赌客和赵老四的打手。
“还是说,四哥你输不起?想坏了道上的规矩?”
“我……”赵老四被我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肥胖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身后的打手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规矩,在道上混,坏了规矩的名声,有时候比死还可怕。
“该我了。”我不再看他,目光落回自己面前那四张牌上。
在无数道或紧张、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我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稳稳地、缓慢地,将第一张牌翻了过来。
一张“天牌”(红六点)!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
天牌!开局就是最大的单张!
牌九里,天、地、人、和(鹅)为最大四张牌!
赵老四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呼吸几乎停滞。
我没有停顿,手指沉稳地移向第二张牌,轻轻翻开。
一张“和牌”(红一点,也称鹅牌)!
“哗——!”这一次,惊呼声再也压抑不住了!
天牌配和牌!这是仅次于“至尊宝”(丁三配二四)的顶级大牌——“天杠”!
牌九桌上,胜负已分!
除非赵老四后面两张牌能配出至尊宝,否则,他输定了!
而至尊宝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赵老四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要不是身后的打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死死盯着我面前那两张刺眼的“天牌”和“和牌”,又看看自己那两张可怜巴巴的“人牌”和“地牌”,眼神彻底涣散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四哥,”我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看来,今晚的运气,在我这边。”我没有去翻剩下的两张牌,胜负已定,翻与不翻,毫无意义。
良久。
“哈……哈哈哈……”赵老四突然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拍着桌子,指着我的鼻子,“王越!王老板!好!你他妈是个人物!真他妈是个人物!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猛地止住笑,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像重新审视一件稀世珍宝:“行!这赌局,老子接了!就按你说的办!五万赌债,换你一条命加一个网吧!三个月为期!”
他朝身后一个马仔一挥手:“去,拿纸笔来!立字据!白纸黑字,谁他妈也别想赖!”
金丝眼镜欲言又止:“四爷,这股票……”
“闭嘴!”赵老四粗暴地打断他,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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