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此刻,我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拆你的包裹,顺丰的纸箱被胶带缠得密不透风。
拆到第三道缝时,指甲缝里卡进一点纸屑,像你每次拆快递时那样,边吐槽包装过度边把碎纸团成小球抛进垃圾桶。
阳光斜斜切过茶几,把那袋青柠味的虾片照得透亮。
包装袋上印着的泰文弯弯曲曲,像你在清迈夜市给我发的语音里,那些我听不明白却觉得温柔的尾音。
“听见没?这老板说‘萨瓦迪卡’的时候,尾音能绕三个弯。”
你当时的声音,混着夜市的喧嚣,炸串的滋滋声和摩托车的引擎声,从听筒里涌出来,让你这句带着笑意的话显得格外清楚:
“比你上次学泰语,把‘卡彭卡’念成‘卡蹦脆’标准多了。”
我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那也比某人强,在西安吃羊肉泡馍,跟老板说‘要馍,不要羊肉,多加糖’,被整个馆子的人盯着看。”
你在那头笑出了声,背景音里忽然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像是拿起了什么杯子:
“这不一样,泡馍加糖是创新,你学泰语跑调是天赋异禀。”
你顿了顿,又压低声音,“不过老板刚才说,这虾片的青柠是清莱运过来的,带山雾的,我尝了尝,跟你上次说的那个牌子一个味儿。”
“你少打岔,”我故意拖长了语调,“上次是谁在兵马俑博物馆,对着铜车马的缰绳研究半天,说‘这绳结的弧度做UI边框肯定好看’?被导游小姐姐盯着盘问。”
“那是艺术共鸣,”你说得一本正经,听筒里传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我刚买了两袋虾片,老板说保质期就一个月,回去得赶紧让你尝尝。
对了,他还教我怎么念包装上的泰文,说意思是‘月光下的青柠’,你听听——”
接着,就是一串含混的音节,你大概是凑得太近,呼吸声都落在听筒里,尾音拐了个奇怪的弯,像是小猫踩过琴键。
我正笑得直不起腰,就听见你跟老板用蹩脚的中文讨价还价:
“再便宜点嘛,我女朋友……很喜欢的。”
“谁是你女朋友了?”
我对着手机喊,脸上却烫得厉害。
“那不然是未来老婆?”你说得理直气壮,背景音里忽然响起一阵风铃,叮铃铃的。
“这边夜市入口挂了好多风铃,风吹过的时候,声音跟你上次在798买的那串陶瓷风铃一样。
等我回去给你带个椰子壳做的,比你的陶瓷的抗摔。”
“我那串是手作的,有艺术家签名,”我摸着窗台那串确实有点掉漆的风铃,声音软了下来,“你别乱买东西,行李箱够沉了。”
“不沉,”你说得轻快,像是在原地跳了跳,“我给你带的东西,都揣随身包里。倒是你,别又忘了给绿萝浇水,上次出差回来,叶子黄得跟你炸糊的鸡蛋似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踢了踢桌腿,“你在那边注意安全,别老盯着小吃摊,记得去看寺庙的壁画,我上次发你的那篇关于兰那风格绘画的论文,你说要研究配色的。”
“忘不了,”你那边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拂过灯笼的簌簌声,“刚路过一座寺庙,月光正照在壁画上,那些飞天的飘带像在动似的。
忽然觉得,不管是西安的砖雕,还是这里的壁画,好东西都是要有人记着的。”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听着你那边的风穿过夜市,带着青柠的清香和炭火的味道,慢慢漫过听筒。
此刻,虾片就放在手边,包装袋上的泰文在阳光下泛着光,我对着那串弯弯曲曲的字母比划了半天,忽然想起你当时念错的调子。
原来有些话,哪怕说得磕磕绊绊,哪怕隔着千里的风,也能像这样,清清楚楚地落在心里,带着月光的温度。
这袋虾片,该是绕了大半个地球才到我手里的。
你出发那天是惊蛰,广州刚下过一场雨,我送你去机场,机场路堵得像一条冻僵的蛇。
你翻行程单,手指在“曼谷-清迈-普吉”那行字上敲了敲:
“据说,清迈夜市有家虾片摊,三十年了,老板从穿校服卖到抱孙子。”
我正随口接了一句:
“上次公司下午茶,订的那个青柠味就不错,比普通的多一股草木香。”
你“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看你把行程单折成小方块,塞进帆布包的侧袋,以为你在记转机时间。
哪成想,这随口的一句话,竟跟着你飞过了南海。
拆开虾片时,掉出一张泛黄的便签,你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像被风吹过的芦苇:
“清迈夜市转了三圈才找到同款,老板说这青柠是凌晨四点从清莱运的,带点山雾的味道。”
末尾画了个简笔画的小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像你窗台那盆总晒不够太阳的绿萝”。
我捏着便签笑出声,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你去西安出差前一晚,正撞见我对着电脑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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