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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其他 > 妈祖教我做神女 > 第108章 北伐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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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前倾,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迫,“献瑞之时,务必突出此乃‘天赐神物’,‘妈祖垂怜苍生’,福州路婴孩存活、稻谷增产、民心安乐,皆赖圣化与妈祖神恩。

至于其耕种之利、活民之效,反是其次——此等实务,待祥瑞之名既定,自有郑淮等干吏去推行!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它成为一颗定心丸,一枚冲散北伐阴云的吉符!”

窗外喜庆的喧嚣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书房内只余下赵海低沉而沉重的声音,如同在剖析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穗安,你可知此番北伐败绩,非止于疆场?实乃积弊之溃!青史为鉴,南伐北者,鲜有成功,其困有五。”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紫檀案几上划动,仿佛勾勒着舆图:

“其一,粮道如绞索!蜀粮运陇西,千里征夫,人畜耗粮过半,十斛至前仅余三斛。此乃汉武空府库、隋炀饿殍道之旧殇!南粮北运,运河冰封则咽喉立断,诸葛六出祁山,多因粮尽而返!”

“其二,山河如天堑!自南攻北,如蚁攀山。北军据高俯冲,箭石如雨;南军仰攻,十死一生。刘裕得长安而弃守,陈庆之入洛阳终困绝谷,皆因难据黄河天险!”

“其三,骑步判云泥!失幽燕则如断双足。南马孱弱,以步抗骑,纵有神弩,焉敌铁浮屠冲锋?今我禁军虽众,战马几何?若效汉武凿空西域求马,则国库尽付马价,此死局也!”

“其四,民风殊异!北地苦寒,民习骑射;江南文盛,骤临酷寒则弓僵指裂。昔太平军精锐四万北上,冻毙直隶者三成,余者力衰!”

“其五,亦是最致命者——人心难齐!”

赵海声音更沉,带着切肤之痛,“谢玄淝水胜,赖前秦内乱,而我国主战主和,各怀心思。祖逖击楫中流,桓温三度北伐,皆败于身后掣肘!粮道或可修,天险或可渡,惟这‘人心之险’,药石难医!”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卸下千斤重担,目光重新聚焦在穗安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期许:

“北伐之败,根在粮匮、地险、马弱、民疲、心散!此五难不除,纵有雄兵百万,亦难越燕云!而你这番薯……虽不能解骑步之困,平山河之险,弥朝堂之隙,却能实打实地填饱无数张饥馑之口,能省下无数转运粮秣的民夫畜力!这‘济世之功’,于眼下的疮痍大宋,于亟需安抚的天下人心,其重,何止千斤?”

赵海低沉而沉重的声音,字字如冰锥,刺穿了书房内喜庆的余温,也刺透了穗安心中残存的那一丝幻想。

他指尖划过紫檀案几的轨迹,仿佛在描摹一幅血迹斑斑、千疮百孔的江山舆图。

粮道如绞索、山河如天堑、骑步判云泥、民风殊异、人心难齐……这五条败因,条条致命,句句诛心,不是凭空臆测,是史书泣血,是眼前这场惨败用二十万忠魂和千里焦土铸就的铁证!

穗安端坐如仪,指尖却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将那素净的道袍捻破。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苦涩与愤怒的失望,像北疆的风雪,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冻僵了方才因献瑞而生的那点热切。

“无能!无将!” 这四个字在她心底无声地咆哮,撞击着胸腔,带来阵阵钝痛。

朝廷衮衮诸公,食君之禄,担国之忧,北伐这等倾国之战,事前竟无一人能洞见这积弊如山、隐患丛生?

粮道转运的损耗,自汉武隋炀便是覆辙,为何百年千年,依旧如故?难道那些高居庙堂、满口经纶的宰执、枢密,竟连一本《史记》、一卷《通鉴》都未曾读透?

抑或是明知其弊,却因循苟且,惮于革新,只图在安逸中维持表面的平衡?

户部度支,算尽锱铢,却算不清支撑一场国战的粮秣根本?

兵部武选,点将封侯,却点不出一支足以抗衡北地铁骑的精锐?

这满朝朱紫,尸位素餐者几何?纸上谈兵者几何?争权夺利、党同伐异者,又几何?

赵师兄点出的“人心难齐”,岂止是朝堂上的主战主和之争?分明是这整个官僚体系早已朽烂,蛀空了支撑国运的栋梁!

杨无敌绝食殉国,何其悲壮!可这悲壮之下,是无尽的苍凉。朝廷竟无良将可用至此?非是华夏无英杰,而是庙堂之上,可有真正识人善任、用人不疑的明主?可有让良将放开手脚、尽展其才的格局?

那陈家谷之围,是杨无敌轻敌冒进,还是朝中掣肘,令其孤军深入?史书斑斑,多少名将毁于猜忌,死于谗言!

这大宋的将星,不是陨落在沙场,便是凋零在自家庙堂的倾轧之下!如此朝廷,如此格局,焉能不败?焉能不败!

师兄赵海,此刻虽在为她筹谋献瑞之策,字字句句也点在了要害上,但他身处其中,甚至主动参与利用这“祥瑞”去粉饰太平、安抚圣心……这不正是这“人心难齐”的一部分?这不正是这庞大腐朽机器中的一个齿轮?

赵海最后那番关于番薯济世之功的期许,在她听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悲鸣。

这番薯承载着她解民倒悬的热望,是妈祖赐予人间的实实在在的生机。可到了这京城,到了这朝堂,它首先被看中的,竟不是其活命救饥的本性,而是那层虚无缥缈的“祥瑞”光环!

它要被用来填充国库空虚后的民心窟窿,要被用来涂抹北伐惨败后那触目惊心的血色!它的“千斤之重”,在当权者眼中,竟抵不过一道象征性的吉兆!

穗安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

番薯能填饱饥民的肚子,却填不满这朝廷的亏空——那亏空,不是钱粮,是气魄,是担当,是良知,是求新求变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