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之上,越是靠近万骸山的方向,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死寂和诡异。草木渐渐稀疏,最终完全消失,只剩下黑褐色的、仿佛被鲜血浸泡后又干涸了无数次的怪石嶙峋。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并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越往前走,这股压力就越发沉重,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身上,试图拖慢他的脚步,侵蚀他的心智。
数日后,即便相隔仍有数十里之遥,万骸山那庞大、狰狞、扭曲的轮廓,已然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末日巨兽,映入凌绝的眼帘。
那根本不像自然形成的山峦,更像是由无数巨大无比的恐怖生物尸骸被强行堆积、碾压、粘结而成的可怕造物。嶙峋的怪石扭曲成骨骼的形状,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撕裂的伤口,整座山脉都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漆黑色泽,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冲天而起的,是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气、死气,以及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邪恶的波动,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灰黑色的能量烟柱,直插乌云密布的天空,让那片区域的阳光都显得黯淡无力。
整座山脉,都被一座巨大无比、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阵法笼罩着。暗红色的魔光在扭曲的阵法纹路中缓缓流淌,如同血管中输送的污秽血液,散发出强烈的不祥与毁灭气息。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就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神魂动摇,噩梦缠身。
凌绝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的守卫森严程度,远超断魂谷何止十倍!一队队修为至少也在元婴后期的魔修巡逻队,身着统一制式的漆黑骨甲,眼神麻木而锐利,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按照某种毫无规律的复杂路线穿梭巡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时间死角。那些阵法节点光芒闪烁,能量流转圆融一体,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供利用的破绽。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一股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九幽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笼罩着整座万骸山。这威亚的主人,其修为境界绝对达到了合体期初期巅峰,甚至…可能已经踏入了合体境中期的门槛!
硬闯,绝无可能。
凌绝放弃了任何侥幸心理,他将自身所有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寂灭玄功》的特性被他发挥到极限,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波动的顽石,紧紧贴在一处陡峭崖壁的阴影里,与环境的色彩完美融合。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老练、最冷酷的猎手,寂灭星璇在丹田内以最缓慢的速度旋转,将他的神念感知力放大到极致,却又小心翼翼,如同探出触角的蜗牛,一丝丝、一缕缕地向着万骸山方向蔓延,感知着那里每一丝能量的细微流动,每一处阵法光芒的强弱变化,每一队巡逻卫士的交接规律。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专注中缓慢流逝,一日一夜,他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不断记录、分析、推演着眼前这座死亡堡垒的一切。
翌日正午,本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但万骸山上空的阴霾却愈发浓重,阳光努力穿透云层,投下的却是惨淡而无力的光斑。就在这光暗交织的诡异时刻,凌绝那高度集中的神念边缘,如同被最细微的丝线轻轻触动了一下!
十几缕异常熟悉、却又微弱飘渺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的波动,突兀地被他捕捉到!
那波动并非来自守卫森严、死气沉沉的万骸山内部,而是来自他侧后方,大约一百多几里外的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山坳裂缝之中!
这波动……!
凌绝的心跳,在这一瞬间险些停止!
那是石浩修炼《星陨天罡体》时特有的、沉稳厚重中带着爆发性力量的星纹震颤!是萧破岳体内那缕龙族血脉与火系真元融合后、霸道而炽烈的炎龙之气!是蓝玲儿施展星渊阁秘法时,那纯净深邃、带着点点星辉般灵动的灵力涟漪!是陈墨人剑合一、锋芒内敛却无物不破的裂穹剑意!还有清风的炽热、鬼厉的阴寂、孙烈的狂猛、林小满的机变、赵铁柱的坚韧、苏柔的温润、白芷的清冷、莫炎的缥缈……
是他们!是所有他以为深陷绝境、生死未卜的同伴!
他们竟然就在这里!就在万骸山这龙潭虎穴的外围眼皮子底下!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堤坝,冲击得他神魂摇曳,眼眶甚至都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微热!他们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但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更加强烈的、滔天的怒火和后怕所取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被魔宗擒获,囚禁于此作为诱饵?不对!那波动虽然微弱至极,显然是经过了极致的收敛和伪装,却并未有被禁制枷锁束缚特有的那种滞涩与绝望感,反而透着一股…主动压抑下的活跃,像是在…潜伏?观察?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符合那群家伙胆大包天、行事出人意料风格的念头,如同雷击般猛地劈入凌绝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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