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离去后，林薇立刻将留下的丹药给张清玄等人服下。丹药效果显着，众人的气息很快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重伤垂危，但至少脱离了随时可能陨落的危险线。
而张清玄的识海深处，也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那些不断从外界汇聚而来的、无数残魂最后的纯净灵性，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濒临破碎的度人经石碑。石碑上的裂痕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蔓延的趋势被彻底遏制，那微弱的金光也变得越来越稳定，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仿佛去除了所有杂质。
在这片由金光与无数温暖灵性光点构成的神异空间中，张清玄破碎的意识，开始缓慢地重新凝聚。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无垠的、温暖的光之海洋上，海洋由两部分组成：下方是深沉厚重、代表着他自身功德与修为的金色海洋；上方则是无数闪烁的、代表着牺牲者最后祝福的白色灵性光点，如同星辰般点缀其间。
他的“身体”是那尊布满裂痕却稳固下来的元婴，怀中抱着那光芒温润的度人经石碑。
“我……没死？”张清玄的元婴发出了虚弱的意念。
“生的界限，并非如此分明。”一个温和、浩大、仿佛由无数细微声音汇聚而成的意念，在这光之空间中响起，回应着他。这意念源自那些白色的灵性光点，是无数牺牲者集体意志的残留回响。
“那些灵魂……”
“它们因你而得解脱，执念消散，灵性回归天地。这最后的本源，是感谢，亦是期盼。”浩大意念解释道，“你引导它们的力量摧毁圣像，化解了此界最大的劫难，此乃无上功德。如今，这些功德与纯净灵性汇聚，正在修复你的道基，并……为你提供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机缘。”
随着意念的解说，张清玄感觉到，自己的元婴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原本纯粹能量体的元婴，内部开始隐隐生出类似血肉经络的玄奥纹路，与度人经石碑的结合也更加紧密，仿佛要融为一体。他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并增长，对度人经的理解跃升到了新的层次，开始触及那“济世度人”背后所代表的、维系宇宙存在的根本秩序之一。
磅礴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推动着他的修为境界，向着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能够初步掌控自身法则的化神之境，发起了强劲的冲击！瓶颈在松动，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强大的世界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蜕变的关键时刻，张清玄的意念却产生了一丝迟疑和明悟。
他“看”到了外界——那通过与他紧密相连的林薇、赵国安等人，以及脚下地脉传来的模糊景象：破碎的山河，紊乱的规则，幸存者们眼中的茫然与期盼，同伴们重伤垂死的模样……他也感受到了那些融入他识海的、无数灵性光点中蕴含的，对此界安宁的最后渴望。
化神……意味着个人的超脱，更强大的力量，更长的寿命。他可以凭借此次机缘，一举突破，甚至达到更高的层次，从此海阔天空。
但是，然后呢？
个人的强大，真的是他追求的道吗？如果他此刻选择突破，固然能恢复甚至更强，但修复此界破损规则、拯救同伴、实现那些牺牲者最后期盼的机会，是否会因此错过？这海量的功德与灵性，若用于个人突破，还能剩下多少来滋养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平凡愿望，想起了在太平间与亡灵度过的日夜，想起了与众人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想起了那亿万残魂最后决绝的反抗与奉献……
他的道，从来就不在个人的逍遥，而是扎根于此，与这芸芸众生、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守护与责任。
“我的道，不在超脱，而在……人间。”张清玄的元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澈而坚定的光芒，“以此功德，此灵性，非为吾身登临绝顶，愿化甘霖，滋养此界，抚平创伤，重塑阴阳，护佑我身后这万千生灵，得以休养生息！”
他做出了违背修士本能、却遵循本心的抉择！
刹那间，那澎湃的、足以将他推入化神境的浩瀚功德与纯净灵性，被他以莫大的意志强行引导，不再用于冲击瓶颈、强化自身，而是如同决堤的星河，通过他与外界的联系，疯狂地向着那破碎的天地、向着重伤的同伴、向着城隍庙、向着每一个残存的生灵据点，倾泻而去！
他的元婴停止了向化神境的蜕变，稳固在了元婴巅峰的极致，但与度人经石碑的结合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仿佛他自身，也化为了这天地秩序的一部分。
而那倾泻而出的功德灵光，如同唤醒万物的春雨，开始洒向这片濒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