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奶奶午睡醒来,看见桂姨正对着玻璃柜里那个穿芭蕾舞裙的瓷娃娃发呆。听到动静,桂姨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这娃娃真好看,就是笑得有点……有点假。我们山里的姑娘,笑起来牙花子都露出来,那才叫真高兴。”
奶奶愣了一下,看着瓷娃娃那永恒不变的、弧度完美的微笑,第一次觉得,那笑容确实少了点生气。
桂姨来的这些天,家里多了烟火气,多了偶尔的“不规整”,也多了她哼唱的、调子有些奇怪的山歌。元宝似乎也更喜欢桂姨,总爱跟在她脚后跟转悠,大概是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子不属于城市的、自由的气息。
奶奶靠在藤椅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桂姨的背影,那背影厚实,带着山野的风霜。窗台上,桂姨种下的辣椒苗又长高了一点点。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里,有对周姨那种无微不至却又隔着一层的专业服务的怀念,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眼前这笨拙、质朴却充满生命活力的照料的逐渐接纳。
她伸出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抚摸着膝盖上温暖的薄毯。桂姨的脚步声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响着,不那么轻柔,却踏踏实实地踩在地板上,也踩在了她暮年沉寂的生活里,惊动了那沉积多年的、过于规整的寂静,带来了一片略显嘈杂、却生机勃勃的回响。她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是另一种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