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1937 年)十一月六日黎明,淀山湖西岸的芦苇荡还凝着寒霜,白花花的霜粒沾在钢盔上,稍一动弹便簌簌掉落。周明远趴在临时加固的混凝土工事后,蔡司望远镜的镜片里,日军第 9 师团的先头部队如黑色潮水般涌来 —— 先头的九七式坦克履带碾过结冰的路面,在冻土上压出深深的齿痕,溅起的碎石砸在钢盔上噼啪作响,三十米外,骑兵中队的马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刚改编的第 11 师官兵正争分夺秒构筑工事,新配发的中正式步枪靠在沙袋旁,枪托还带着军械库的桐油味,远处的公路上,友军主力的撤退队伍如长龙般蜿蜒,卡车的引擎声与骡马的嘶鸣隐约可闻。
“师座,鬼子的坦克集群上来了!整整二十二辆!” 周卫国的声音从左翼土坡传来,他趴在积雪的芦苇丛里,德制望远镜死死锁定公路尽头,“还有一个骑兵中队掩护,看旗帜是第 9 师团的搜索联队!” 话音未落,日军的重炮群突然轰鸣,第一发炮弹落在百米外的芦苇荡,冻土被炸得飞溅,积雪混着黑泥如暴雨般砸在工事上。
周明远将地图按在潮湿的泥地上,指尖划过淀山湖与公路间仅两百米宽的狭长地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里是咽喉要道,拼光最后一个人也要守到黄昏!周团长,你带 31 团守正面公路,把 82 型反坦克地雷埋在弯道凹处,每三颗一组串联!炮兵团隐蔽在湖汊芦苇荡,标尺定在八百米,等鬼子坦克进伏击圈再开火!” 他特意将 31 团的番号分给周卫国,正是参谋昨夜提及的 11 师前身荣誉团番号,此刻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日军的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砸向工事群。“轰!” 一发炮弹落在重机枪阵地旁,沙袋被炸得粉碎,两名士兵瞬间被埋在冻土下。阿译正带着维修班给马克沁重机枪加装帆布防冻套管,炮声震得他眼镜滑落,镜片上蒙着白汽,手指被冰冷的枪管烫得通红却毫不停歇:“师座!机枪枪管遇冷会炸膛,必须把保暖罩缠紧!” 他蹲在弹坑边缘,颤抖着将套管一圈圈缠在枪管上,身旁的备用弹链已堆成小山,每一条都仔细刷过防冻油。
公路弯道处的日军坦克突然加速,履带卷起的积雪如白雾般弥漫。领头的坦克炮塔转动,车载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在工事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弹孔。当坦克履带刚碾过埋雷点的标记桩时,周明远猛地挥下手臂:“拉!” 埋伏在芦苇荡的工兵狠狠拽动引线,连环地雷瞬间炸开 —— 火光如红球般腾空而起,两辆坦克的履带被炸得粉碎,钢片带着呼啸声飞射三十米,坦克车身歪斜着横在公路中央,像两具巨大的钢铁尸体堵住了后续部队。
“炮兵团齐射!” 周明远嘶吼着按下电台通话键,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隐藏在湖汊后的 18 门克式山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的火舌舔舐着芦苇,炮弹带着尖啸掠过湖面,精准落在日军步兵队列中。第一发炮弹炸开时,三名日军士兵被直接掀飞,血肉与积雪混在一起飞溅;第二发落在骑兵中队中间,受惊的战马疯狂嘶鸣,将骑手甩在地上踩成肉泥。周卫国趁机率 31 团发起反冲锋,官兵们跃出工事,驳壳枪的枪声密集如爆豆,一名日军骑兵刚拔出军刀,就被三发子弹击中胸膛,从马背上栽落时,马刀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日军指挥官在装甲车里暴跳如雷,立刻调派四辆坦克从侧翼芦苇荡迂回。周明远早已通过望远镜捕捉到异动,对着通讯兵大喊:“让战防炮连转移到东侧土岗!标尺五百米,瞄准履带连接处!”12 门德制 PaK35 战防炮刚在土岗后架设完毕,日军坦克已撞断芦苇出现在视野中。“放!” 炮连连长嘶吼着按下击发器,穿甲弹如利剑般呼啸而出,第一发精准命中坦克履带,第二发穿透侧装甲钻进发动机舱,浓烟瞬间从坦克缝隙中涌出。最后一辆坦克试图后退,却被穿甲弹击中炮塔,炮塔被整个掀飞,落在芦苇荡里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淀山湖的湖面,也映红了士兵们沾满硝烟的脸。
激战至正午,日军的进攻终于停歇。战场上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员的呻吟与燃烧坦克的噼啪声。烦啦拖着医药箱穿梭在工事间,棉裤膝盖处已磨破,沾满血迹与泥浆,左腿的旧伤让他每走一步都皱眉咧嘴:“师座,31 团三营伤亡过半,周团长的警卫员刚扑在他身上挡了颗手榴弹,肠子都出来了……” 他递过染血的绷带,上面还沾着碎弹片,“磺胺药只剩最后三瓶,轻伤的只能用淀湖水混着盐巴洗伤口,好多人都发着烧。” 说着,他从医药箱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塞进一名断腿士兵的嘴里。
周明远刚要下令从师部储备中调药,远处的芦苇荡突然传来细微的挖掘声。烦啦立刻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冻土,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是铁锹挖泥的声音!鬼子在挖地道绕后,至少在十米深的地方!” 周明远猛地起身,望远镜里果然看到芦苇丛中有几处新翻的黑土,当即对着周卫国大喊:“带二营去芦苇荡搜查!用手榴弹炸地道口,听声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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