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的身影活跃在榷场的茶肆、酒坊与临时搭建的祭坛周围。倾听辽国僧侣用生硬的官话讲解着“弥勒降世”的新解,那教义将“真龙易主”与“弥勒救世”联系起来。她也注意到,一些宋人商贾开始佩戴一种来自辽国的、造型奇特的“护身符”,上面刻着的弥勒像,不再是传统的中原慈和模样,而是带着一丝异域的、近乎狞厉的笑意。
她将这些信息碎片像拼图一样在脑中组合,脸色渐渐凝重,如同晴朗的天空聚起了乌云。“信仰的河水正在被引入危险的支流,”向包拯汇报时,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有人在用糖衣包裹毒药,让我们的百姓,在不知不觉中,跪拜他国的神只,认同他国的天命。” 她甚至通过特殊渠道,查知汴京已有贵族私下供奉那尊“欢喜弥勒”,这意味着文化的侵蚀,已经触及了王朝的心脏。
当包拯将经济异常、军事试探、文化渗透的初步调查结果密奏朝廷后,他等来的不是援手与授权,而是一道冰冷的训斥。
朝廷使者身着锦袍,在榷场简陋的官署里,用尖细的嗓音宣读了旨意:“……查包拯所为,小题大做,徒滋纷扰,有损边贸,殊失朝廷怀柔远人之意……着即恪守本职,勿再生事,以全大局…”
使者念完,居高临下地看着包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包拯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他感觉那身七品官袍变得重若千钧,紧紧勒着他的肩膀。他仿佛能听到野利仁荣的冷笑,看到萧孝穆慈悲面具下的得意。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却被自己效忠的朝廷,亲手戴上了镣铐,推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使者离去后,官署内一片死寂。包拯缓缓坐回那张破旧的公案后,他没有愤怒地拍案,也没有颓然叹息。他只是伸出手,慢慢抚摸着案面上那些被磨损的木质纹理,一遍,又一遍。窗外,是依旧喧嚣的榷场,是依旧暗流汹涌的边关。他被逼到了墙角,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感觉周身已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座沉默的烽火台时,眼底那近乎熄灭的火焰,却又顽强地、一点点地重新亮起。规则束缚了他的手脚,但束缚不了他的意志。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正道受阻,那就走奇谋。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他包拯,即便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在这绝地,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