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道无形的阵法界限,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真正的钟家村展现在众人面前。它并非想象中那种云雾缭绕、亭台楼阁的仙家景象,反而更像一个深山里与世隔绝的古老村落。青瓦灰墙的房屋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地建起,大多显得有些年头,墙皮斑驳,爬满了青苔。村间小路是石板铺就的,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田垄整齐,种着些寻常蔬菜瓜果,远处还有几畦药田,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潺潺流过村落中心,几座古朴的石桥连接两岸。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给这个静谧的山谷村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炊烟从许多烟囱里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柴火味。
若非提前知晓此地的非凡和眼下正面临的危机,苏念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宁静的桃源山村。
村口附近有一些村民正在忙碌,或是扛着农具归家,或是在溪边洗菜,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追逐打闹。他们看到七爷领着几个陌生人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投来好奇而审视的目光。
“七爷,回来啦?”一个扛着锄头、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招呼道,目光在苏念等人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几位是?”
“诶,回来喽!”七爷立刻换上那副乐呵呵的模样,用浓重的乡音回道,“没啥大事,浩然娃儿嘞朋友,从山外来嘞,有点事儿找村长。”
“浩然的朋友?”另一个在溪边石头上捶打衣服的妇人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露出些许担忧,“浩然那孩子……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几天村里不太平,可得当心点。”
“放心嘞放心嘞,有俺七爷在,出不了大岔子!”七爷拍着干瘪的胸脯,旋即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地问那妇人,“对了,恁家丢嘞那只芦花大公鸡找着没?昨个儿还听恁骂街嘞?”
那妇人闻言,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找着啦!还不是跑后山跟野狐狸鬼混去了,毛都薅秃噜了一片!看俺晚上不把它炖嘞!”
七爷嘎嘎直乐:“中中中,炖好了给俺留个鸡爪子就中!”
他又扭头对那扛锄头的汉子说:“铁蛋,恁家那老母猪前儿个不是下崽了?咋样,活了几个?”
名叫铁蛋的汉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托七爷嘞福,下了十二个,活了十一个,壮实着哩!”
“歪日!恁这老母猪可真能生!赶明儿抱一只给俺养着玩中不中?”
“中!七爷开口了那肯定中!”
……
七爷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跟遇到的每一个村民拉着家常,话题从谁家鸡丢了、谁家猪下崽了,到谁家娃儿调皮掏鸟窝摔了屁股墩、谁家婆媳又拌嘴了……鸡毛蒜皮,无所不包。村民们似乎也习惯了七爷这副模样,虽然眼底深处仍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和对时局的不安,但依旧能跟他自如地聊上几句。
苏念和林晚跟在他身后,听得一阵无语。山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嘴问两句“那狐狸公嘞母嘞?”“猪崽啥价?”,迅速融入了这种乡村扯淡的氛围。
林晚悄悄拉了拉苏念的衣角,低声道:“苏念,我突然觉得……浩然那种性格,可能真的是家族遗传……”
苏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位七爷和刚才那些村民,虽然身负守土之责,可能个个都身怀绝技,但这股子扎根于泥土的、鲜活又略带逗比的烟火气,确实是刻在骨子里的。钟浩然平时那跳脱又靠谱、关键时刻却能扛事的复杂性格,在此刻找到了完美的注脚。
原本从村口到村子中心议事的地方,正常走路可能也就十分钟左右。但在七爷坚持不懈的“社交牛逼症”发挥下,这段路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太阳又西沉了几分。
终于,七爷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一场关于“谁家腌的酸菜最好吃”的辩论,领着他们来到村落中心位置的一栋相对宽敞、也显得更古旧一些的二层青砖小楼前。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用朴拙的字体刻着“村公所”三个字。
“到啦到啦,”七爷推开虚掩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村长就在上头嘞办公室,跟俺来。”
一楼似乎是个简单的议事厅,摆着些长条凳和方桌,此刻空无一人。七爷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沿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一扇糊着棉纸的木门前。
“咚咚咚。”七爷敲了敲门,嗓门洪亮,“老五!老五!开开门,俺把人带来啦!”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同样带着浓重河南口音的声音:“喊啥喊?门没栓,自己滚进来!”
七爷嘿嘿一笑,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极其简朴的办公室。一张老旧的办公桌,几把靠背椅,一个装满泛黄书籍和卷宗的书架,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手工绘制的山谷地形图,上面标注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符号。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穿着同样朴素的老者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杆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他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庞黝黑,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历经风霜的睿智和沉稳。眉宇间,依稀能看到几分钟浩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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