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隐龙谷被一层青灰色的雾霭笼罩,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山谷间蜿蜒的溪流泛着幽蓝的光,在怪石嶙峋的河道里奔涌,撞击出的声响像是远古巨兽的低吼。百年老槐扭曲的枝干上垂挂着褪色的红绸,在穿谷而过的山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双挥动的手臂,诉说着被岁月掩埋的故事。
李思成踩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片沉寂的土地。他特意褪去了平日里的西装革履,换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腕间那根红绳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 那是母亲临终前为他系上的,此刻仿佛成了他与这片土地对话的信物。张明远摇着竹扇紧随其后,竹扇上 “精诚所至” 四字被雾气洇得模糊,恰似他们此行前途未卜的命运。
转过老槐树,三间泥坯房出现在眼前。屋顶的茅草东倒西歪,房檐下悬挂的玉米棒早已干瘪,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赵铁牛正佝偻着背修补竹篱笆,他粗糙的手掌熟练地穿梭在竹篾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岁月的沉淀。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也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
“又来?” 赵铁牛头也不回,操着浓重的乡音,声音像砂纸打磨着生铁,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这地,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用血汗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想打它主意,那可是癞子剃头 —— 看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说话时,手中的竹篾突然 “啪” 地折断,仿佛在强调他的决心。
李思成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金黄的玉米饼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香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柴火的味道。“赵大哥,您可记得小芳姐最爱把玉米饼掰成小块,泡在山泉水里吃?每次她吃得津津有味,您就在一旁偷偷看着,那眼神啊,比这玉米饼还甜。我猜,您当年没少偷偷给她多留两块,这事儿啊,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 明摆着!咱们这旮旯的事儿,我心里明镜儿似的!” 李思成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中满是恳切,试图唤起赵铁牛内心深处的柔软。
赵铁牛握着竹篾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耳朵瞬间红透,如同被夕阳染透一般。“净瞎掰!” 他嘟囔着,声音明显弱了下去,眼神有些闪躲,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四十年前,那时的小芳,扎着两条乌黑的辫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这是当年知青点的老照片。” 张明远展开泛黄的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仿佛在触碰一段珍贵而脆弱的历史。照片里年轻人们在谷中插秧,泥水溅在裤腿上却笑得灿烂;在溪边洗衣,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间;还有围坐在老槐树下唱歌的场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纯真灿烂的笑容,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赵铁牛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着,死死扣住其中一张合影。“这是小芳!她身后那棵歪脖子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眼中泛起一层泪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小芳就是躲在那棵树下,等着他送伞。山崩发生时,她最后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张明远凑过去,脸上带着夸张的惊叹表情,“赵大哥,您年轻时这深情款款的眼神,放现在妥妥的‘一眼万年’偶像剧男主啊!您对小芳姐这份情,那真是王八看绿豆 —— 对上眼了,感天动地!咱们这儿的老少爷们儿,谁听了不竖大拇指!”
“去去去!少搁这儿瞎白话!” 赵铁牛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拿烟袋锅子虚晃了一下。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你们拿这些旧照片来,到底有啥目的?别跟我打哑谜,有话直说!”
夜幕悄然降临,山谷中的雾气愈发浓重,仿佛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竹屋内,油灯昏黄的光晕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仿佛无数妖魔鬼怪在舞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陈年木头的腐味,让人感到压抑而窒息。
赵铁牛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纠结与犹豫。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恰似他摇摆不定的心绪。“李总,你说要建知青文化园?” 赵铁牛突然将烟袋重重磕在地上,震得油灯芯猛地窜起半寸高的火苗,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怀疑,“可建完之后,这地还是不是隐龙谷?别是拆东墙补西墙,到最后弄得四不像!这里的一草一木,可都藏着我的回忆啊!咱这地,金不换,银不换,别想糊弄我!”
李思成神色诚恳,目光坚定地看着赵铁牛,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全部传递出去。“赵大哥,您就把这当成一场‘时光穿越’。等园子建好,我们会尽可能还原当年的模样,让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带着八十年代的气息。保准让您有身临其境、恍如隔世之感,说不定还能遇到‘年轻版’的小芳姐呢!咱们这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把过去的辉煌找回来!到时候,咱这地儿指不定能成十里八乡的好去处!” 他试图用轻松的话语缓解紧张的气氛,但内心却紧张得如同绷紧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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