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如同被仙女揉碎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清平村的每一片瓦檐上。王家小院的烟囱里飘出的炊烟都染着淡淡的白,与雾气纠缠在一起,袅袅娜娜地升向灰蒙蒙的天空。屋檐下挂着的玉米串被潮湿的晨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在私语。李晓聪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空气裹着桂花香和柴火味扑面而来,厨房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将王婶忙碌的身影投在糊着报纸的玻璃上,影影绰绰,宛如一幅会动的老照片。
“吱 ——” 李晓聪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人。王婶握着锅铲的手猛地一颤,锅里的红薯粥泛起层层涟漪。老人转身时,蓝布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面疙瘩,鬓角的白发被蒸汽熏得湿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晓、晓聪?”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往常这个时辰,少年的呼噜声能把房梁上的燕子都惊飞,此刻却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校服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书包带子规规矩矩地搭在肩上。
李晓聪被王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脚尖无意识地蹭着门槛上的泥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个月前的清晨,他因为粥里没有加糖,一脚踢翻了王婶端来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溅在老人的布鞋上,而他还在大声抱怨。“妈,谢谢您做的早餐。” 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喊出那个字时,心脏都跟着剧烈颤动。这声 “妈”,他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黑暗反复练习,可真正说出口时,依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生涩。
王婶手中的锅铲 “当啷” 一声掉在灶台上,惊得趴在窗台上偷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走。老人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眶瞬间漫上水雾,仿佛是积蓄多年的堤坝突然决口。“快、快坐……” 她慌忙用围裙角擦手,却不小心蹭到了眼角,反而把眼泪抹得满脸都是。转身盛粥时,李晓聪瞥见她佝偻的背影比往日更弯了些,后颈的褶皱里还沾着昨夜烙饼时的面粉,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八仙桌上,粗瓷碗里的红薯粥还冒着袅袅热气,红薯块沉在碗底,像几块红褐色的玛瑙。李晓聪刚端起碗,院外突然传来叫嚷声:“王嫂子!借你家板车使使!” 张大爷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的粗粝,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婶正要起身,却见李晓聪已经放下碗,快步朝门口走去:“我去帮张大爷!”
“哎!你还没吃……” 王婶的话被关门声截断。她望着空荡荡的 doorway,手里的筷子还悬在半空。窗外,李晓聪帮张大爷捆柴火的身影被晨雾裹着,若隐若现,隐约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张大爷,您这捆柴得重新扎,不然半路准散!” 老人感动的话语顺着风飘进厨房,王婶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可又突然想起什么,慌忙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水。
当李晓聪满身露水地回来时,粥已经凉了些,但红薯却似乎更甜了。他端起碗小口喝着,不再像从前那样狼吞虎咽,米粒一颗都没撒在桌面上。王婶坐在对面,假装收拾碗筷,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瞟。李晓聪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被柴火熏黑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木屑,那是昨天帮赵虎家修鸡窝留下的印记,见证着他的改变。
“慢点喝,锅里还有……” 王婶的话没说完,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赵虎撞开院门,书包带子斜挎在肩头,嘴里还叼着半块冷馒头,气喘吁吁地喊道:“李晓聪!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吃早餐的好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没睡过头?”
李晓聪咽下嘴里的粥,抽出别在腰间的手帕擦了擦嘴 —— 那是王婶用旧衣服改的,边角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小花,针脚虽不整齐,却满是爱意。“等我五分钟。” 他起身时,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赵虎张着嘴,看看李晓聪,又看看王婶,像是见了鬼:“婶,他是不是被山精附了身?”
“就你话多!” 王婶笑着拍了下赵虎的后脑勺,转身从灶台下端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菜团子,“给你和晓聪路上吃。” 少年伸手去接时,指尖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那是几十年农活磨出来的硬壳。突然,他想起在别墅时,母亲的手总是敷着昂贵的护手霜,柔软得像绸缎,却从未有过这样温暖而粗糙的触感。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张明远推着二八杠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车把上还挂着几串红辣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哟,晓聪这么早就开饭了?” 老张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看到少年的瞬间,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作为穿越计划的编导,他比谁都清楚这个转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前方还有更多考验等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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