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指尖捻着那片胡椒叶时,窗棂的晨光刚好漫过紫檀木案。叶片边缘的锯齿在掌心硌出细碎的痒,深绿色的叶肉里还凝着胡椒木特有的辛辣气,像极了那个在太极殿上敢立军令状的年轻人 —— 看着温和,实则带着刺。
“春桃,去御膳房说,本宫要羯羊的肋排,带骨的。” 她将叶子放回木盒,盖面的叶脉纹路在描金镜匣里映出细碎的影子,“让张厨亲自来,就说…… 本宫要试试新得的调味方子。” 说话时,她眼角的余光扫过窗外的芭蕉林,第三片叶子后面,藏着东宫眼线的衣角。
张厨提着铜锅进来时,粗布围裙上的油渍蹭在门槛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他看到案上的胡椒叶,脸瞬间涨成绛紫色,手里的锅铲 “哐当” 撞在锅沿上:“娘娘三思! 这可是西域胡椒啊! 去年波斯使者进贡,陛下也只给每位娘娘赏了半钱,您这一片叶子…… 够小的买三个月的米了!”
“钱能买到的,都不算金贵。” 武媚娘拿起那张胭脂写就的纸条,银簪在 “配羊肉最佳” 几个字上轻轻点过,“按上面说的做:两斤羊排,清水慢炖,浮沫撇净了再放这叶子,文火煨一刻钟。” 她特意将纸条推到张厨面前,胭脂的甜香混着胡椒的辛辣,在晨光里缠成个解不开的结。
张厨的目光在纸条上粘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娘娘,这字迹…… 像极了李大人写奏折的笔锋,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春桃狠狠踩了一脚,连忙改口,“奴才这就去办! 保证按方子来,多一分火候都不加!” 他退出去时,故意将灶灰蹭在门槛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 “十” 字 —— 那是给东宫眼线的信号,暗示武媚娘不过是一时兴起。
廊下的小炭炉很快燃起来,银灰色的炭火舔着铜锅的锅底,映得武媚娘的凤钗泛出暖光。春桃用银勺仔细撇去羊排煮出的浮沫,那些灰白色的泡沫沾在勺沿,像极了东宫那些见不得光的伎俩。“娘娘,这汤看着就清亮。” 她将撇净浮沫的羊汤舀起来,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武媚娘没说话,指尖在椅扶手上的缠枝莲纹上轻轻滑动。她想起去年西域使者献胡椒时,李世民让御膳房做了道胡辣羊羹,那股子霸道的辛辣让她咳了半宿。可这胡椒叶的香气却像温水泡茶,初闻清淡,回味却带着绵长的辛香 —— 像李杰在朝堂上的话,字字平淡,却砸得保守派哑口无言。
“该放叶子了。” 武媚娘看着张厨将胡椒叶用细纱袋装好,小心翼翼地悬在锅口。蒸汽裹挟着辛辣的叶香腾起,与羊肉的腥膻撞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醇厚。春桃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味儿真怪,闻着不冲,却把肉香都勾出来了。”
一刻钟刚到,张厨掀开锅盖的瞬间,廊下栖息的画眉鸟突然扑棱棱飞起。浓郁的肉香混着胡椒叶的清辣漫开来,原本挥之不去的羊肉腥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绵密的脂香与草木的清气在鼻尖缠绕。连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张厨都忍不住咂舌:“邪门了! 这叶子竟有这等本事,把羊肉的浊气全逼出来了!”
武媚娘亲自盛了碗汤,青瓷碗里的羊排泛着油光,汤面上飘着细碎的胡椒叶末。她吹开热气抿了一口,辛辣感从舌尖直窜到眉心,却不灼喉,反而让胃里暖烘烘的。最奇的是那股子羊膻味,竟被压得只剩淡淡的奶香,连平日里不爱吃羊肉的春桃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李杰,倒是个懂门道的。” 武媚娘放下瓷碗,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她让春桃取来个锦盒,将剩下的胡椒叶仔细收好,“送去给贤妃妹妹,就说是本宫新得的调味方子,让她也尝尝鲜。” 贤妃是长孙无忌的侄女,这步棋既是示好,也是试探 —— 看长孙家对这个种胡椒的年轻人,究竟是敌是友。
春桃刚捧着锦盒离开,芭蕉林后就转出个宝蓝色的身影。小李子摇着折扇,扇坠上的翡翠珠晃得人眼晕:“娘娘好雅兴! 这汤香得连东宫都闻见了,太子殿下特意让奴才来讨碗尝尝。” 他的目光在铜锅上打转,折扇故意蹭过装胡椒叶的木盒,留下道浅浅的划痕。
武媚娘端起自己那碗汤,慢悠悠地喝着:“太子要是喜欢,让张厨盛一碗送去便是。只是这胡椒叶金贵,本宫这里也没多少了。” 她故意将 “没多少” 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小李子的折扇顿了顿 —— 这只老狐狸,果然是冲着胡椒叶来的。
小李子悻悻地捧着汤碗离开后,武媚娘立刻起身:“取紫铜蒸馏器来。” 那是去年波斯使者进贡的物件,双层壶身闪着哑光,下层装水,上层放花瓣,用火加热就能蒸出花露。宫里人都当它是稀罕玩意儿,只有她知道这东西的真正用处 —— 就像只有她看懂了李杰纸条里的深意。
春桃捧着蒸馏器过来时,裙摆扫过廊下的花盆,溅起的水珠落在玫瑰花瓣上。“娘娘,这波斯玩意儿真能蒸出花露?” 她将清晨刚摘的白玫瑰放进上层的容器,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铜壁上,像碎掉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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