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竹架的网格上时,李杰已经蹲在苗田中央,指尖轻触胡椒藤新抽出的卷须。嫩绿色的触须像群贪婪的小手,紧紧攥着竹篾,一夜之间竟攀爬了近三寸,梢头的嫩芽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里泛着翡翠般的光泽。
“大人您看这花!” 老张举着个破草帽,指着藤蔓中段的白色花序,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细碎的白花簇拥成串,像缀在绿丝带上的珍珠,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微微展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花蕊,凑近了闻,能嗅到股淡淡的奶香 —— 这是即将结果的征兆。
李杰拿出卷尺,金属的刻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最粗壮的那株藤蔓直径已达两指宽,主茎上的节间距离均匀,每片新叶都比老叶更宽更厚,叶脉里流淌的汁液在阳光下几乎能看清流动的轨迹。“比预计的生长速度快了三成。” 他在麻纸上记录着数据,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混着远处禁苑卫兵换岗的梆子声,“苦楝叶的防虫效果持续了十七天,复合肥的肥力至少能维持到结果。”
小王抱着捆新削的竹架跑过来,竹片上还带着新鲜的竹青:“大人,新架子都按您说的改了,高度加了三尺,还加了斜撑,保准能撑住将来的果子!” 他脚边的竹筐里,堆着几十根打磨光滑的竹条,顶端都削成了圆润的弯钩 —— 这是李杰特意设计的,方便卷须缠绕时能均匀受力。
李杰接过竹条,指尖在弯钩处摩挲。这些竹架比最初的版本加粗了一倍,间距也调整到一尺半,既能保证通风,又能让藤蔓分布均匀,最大限度接受光照。“埋的时候注意角度,” 他示范着将竹条斜插入土,与地面形成六十度夹角,“这样既能抗住秋雨的风压,又不会遮挡下层叶片的光照。”
老张蹲在旁边帮忙扶竹架,烟袋锅在裤腿上磕得梆梆响:“俺活了五十岁,从没见过种菜还要算角度的。” 他往竹架根部培土,掌心的老茧蹭过湿润的泥土,“不过这法子是真管用,你看这藤蔓,顺着架子爬得多规矩,不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缠成一团。”
李杰没说话,只是从陶罐里抓出把发酵好的豆饼碎。褐色的饼渣里混着细碎的骨粉,是他按 “豆饼:骨粉 = 3:1” 的比例混合的,经过二十天的密封发酵,原本刺鼻的豆腥味已经变成醇厚的酒香。“沿着根部三寸的地方埋,” 他用小锄头在藤蔓周围划开浅沟,将饼肥均匀撒进去,“这是追加的磷钾肥,能促进开花坐果,结出的青果会更饱满。”
小王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这味儿比粪肥好闻多了,就是不知道效果咋样。” 他想起前阵子撒复合肥时,李杰特意让他们用土覆盖三寸厚,说是 “防止肥力挥发”,当时还觉得这规矩太讲究,现在看着噌噌生长的藤蔓,倒信了大半。
“效果? 等结果你就知道了。” 李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扫过整片苗田。新搭的竹架在晨光里排列得整整齐齐,像片绿色的方阵,藤蔓在其间舒展蔓延,白色的花序点缀其间,远远望去,竟有种别样的壮观。他估算着每株的花序数量,保守估计,最少能结出两串青果,按每串二十颗算,亩产至少能达到一百二十斤 —— 这在贞观年间的农业水平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晌午的日头最烈时,账房先生借着送账本的由头,悄悄溜进了苗田。他穿着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手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走到李杰身边时,假装拨错了珠子,弯腰捡算珠的瞬间,将张折叠的麻纸塞进李杰手里。
“香露坊的新账,” 账房先生的声音压得像蚊蚋,算盘依旧打得不停,“波斯商队的哈梅斯又来了,这次想订两百瓶胡椒香氛,还说愿意用西域的良马换配方。” 他的指尖在算盘上快速拨动,将 “长孙无忌的人盯紧了商队仓库” 这句话藏在了一串复杂的数字里。
李杰展开麻纸,上面是香露坊最新的流水记录,用红笔圈出的 “胡椒香氛” 一项格外醒目。这是他三天前通过老张传递的消息:“胡椒结果后,取未成熟的青果蒸馏,可得精油,掺入玫瑰香露,制成‘胡椒香氛’,其辛辣与花香交融,是西域贵妇最爱的香型。” 没想到武媚娘的行动力这么快,竟已经研制成功并投入售卖。
“告诉武才人,” 李杰将麻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字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烬,“配方可以给,但要分成 —— 每卖出一瓶,禁苑要拿三成利,用波斯的良马抵账也行,要三岁口的母马,能育种的那种。”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哈梅斯先交一半定金,用胡椒苗做抵押 —— 就说这苗将来的价值,远超两百瓶香氛。”
账房先生的算盘停了停,显然是在消化这些话。他重新拨动算珠,用珠算的暗语回复:“媚娘娘娘说,波斯商队带来的最新消息,长孙无忌在河西走廊加派了税吏,似乎想垄断胡椒的运输路线。” 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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