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的脸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他死死攥着马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里飞速运转,回想着杜荷教他的说辞。
“是…… 是腌菜用的盐,”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东宫后厨要的,说是…… 说是要腌一批咸菜,给殿下佐餐用。”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挪动脚步,用脚把撒在地上的硫磺粉末往柴草里踢。淡黄色的粉末混在泥土和草屑里,颜色淡了些,但那股刺鼻的气味却丝毫未减。
那武侯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脸上带着风霜之色,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弯腰捡起一把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硫磺的气味与盐截然不同,带着一股独特的辛辣味,冲得他鼻腔发痒。
“盐哪有这味?” 武侯把手里的粉末往地上一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盯着车夫,“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老实交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车夫的腿肚子都在打转,差点瘫倒在地。他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重复:“是盐,真的是盐…… 官爷不信可以去东宫问……”
就在这时,跟在武侯身后的一个副手 —— 约莫二十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 —— 悄悄拉了拉武侯的衣袖,压低声音说:“李哥,算了吧,东宫的东西,少管闲事。” 他朝车夫怀里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他有东宫的腰牌,真要是闹起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被称为 “李哥” 的武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当然看到了车夫怀里露出的腰牌一角,也知道东宫的水有多深。但他骨子里的责任感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 那气味太可疑了,绝对不是盐。
他盯着车夫看了半晌,见车夫吓得浑身发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心里的疑虑渐渐被犹豫取代。“罢了,” 他收起横刀,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力道却不轻,“下次注意点,别把东西掉出来。东宫的脸面,不是你能丢的。”
车夫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小人记住了,多谢官爷开恩。”
“走吧。” 李哥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憋屈。他跨上马鞍时,靴底碾过地上的硫磺粉末,淡黄色的颗粒沾在皮革上,像撒了把细沙。
车夫如蒙大赦,抖着缰绳赶车,枣红色的老马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往前挪动。车轮再次碾过那块凸起的石块,车斗里的柴草又晃了晃,却没再掉出东西。他不敢回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身后 —— 那队武侯还站在原地,灯笼的光晕在夜色里缩成一团,像只警惕的眼睛。
走出约莫半里地,车夫才敢松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摸了摸怀里的东宫腰牌,黄铜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却让他莫名安心。刚才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要栽在这儿了。
柴车轱辘轱辘地穿过西市东门,守城的士兵只是掀了掀眼皮,见是东宫的腰牌便挥了挥手。车夫低着头,帽檐几乎蹭到马脖子,直到马车驶进皇城范围,他才敢抬起头喘口粗气。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雾像纱幔似的笼罩着街道,远处传来早班宫女的脚步声。车夫赶着车绕到东宫侧门,一个穿着青色袍服的内侍早已等在那里,见了柴车便低声道:“快进去,别耽误了卯时的炊火。”
车轱辘碾过门槛时发出 “哐当” 一声,车夫的心又提了起来。侧门内的巷子狭窄幽深,两侧的宫墙爬满了青苔,墙角的灯笼还亮着,光线昏昏沉沉。他按照杜荷的嘱咐,把车赶到后厨偏院,赵二正叼着根草棍在门口打转。
“来了?” 赵二把草棍一吐,快步上前掀开车帘,一股硫磺味混着柴草气息扑面而来。他往巷口望了望,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问,“路上没出事吧?”
车夫跳下车,腿肚子还在打颤:“差点栽在西市东门,武侯查得紧,一袋硫磺掉出来了。”
赵二的脸 “唰” 地白了:“那…… 那他们没发现?”
“还好我嘴快,说是腌菜的盐,” 车夫抹了把冷汗,“有个年轻的武侯想拦,被他上司按住了。不过我看那姓李的武侯眼神不对,怕是起了疑心。”
赵二的手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该死!早知道多裹几层稻草。” 他往柴堆里瞅了瞅,见剩下的硫磺袋都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先卸下来再说,我让人赶紧藏到地窖里。”
两个杂役打扮的汉子从院里走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柴堆里的硫磺袋搬下来,用布巾裹着往地窖送。赵二则指挥着车夫把木柴卸到灶房门口,动作麻利得像在赶工期。
“剩下两批你小心点,” 赵二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驸马爷说了,这批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掉脑袋。”
车夫点点头,赶着空车出了东宫侧门,晨光已经爬上宫墙的琉璃瓦,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不知道,此时西市东门的武侯岗亭里,李哥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那摊淡黄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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