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推开书房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新械坊的窗棂,在地面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工匠们依旧各司其职,车床的嗡鸣与铁器碰撞的脆响交织成熟悉的节奏,可在他耳中,这寻常的声响却仿佛暗藏着危机的伏笔。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方特制的胡椒香皂。皂体表面泛着细腻的珠光,淡绿色的质地中嵌着清晰的胡椒粒纹路,指尖触上去温润如玉。他拇指与食指用力,将香皂捏碎一角,断裂处露出细密的纹理,一股浓郁的香气骤然散开 —— 胡椒的辛辣裹挟着草木的清新,其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正是迷迭香独有的味道。
“果然加了迷迭香。” 李杰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去年秋天与武媚娘初定暗号时,他曾说过迷迭香在故乡象征 “警惕与守护”,此刻这特殊的香气,无疑是最直接的危险警示。武媚娘在信中只说 “慎防火攻”,却用迷迭香强化信号,想必东宫的动作比信中透露的更为紧迫。
“张猛!” 他扬声喊道,声音穿透工坊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壮汉大步流星地赶来。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背厚,腰间悬着一柄环首刀,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让他更添几分凶悍。这便是李杰的护卫队长张猛,原是秦王府的锐士,因在玄武门之变中护驾有功被提拔,后主动请缨来司农寺护卫,只因其弟曾受李杰恩惠习得制皂技艺,得以在西市开了家小铺子糊口。
“属下在!” 张猛抱拳行礼,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颤。
李杰将碎皂放在桌上,沉声道:“从今日起,新械坊实施昼夜巡逻。” 他伸出三根手指,“每刻钟换一班岗,每班四人,两人一组分守南北两门,另外两人沿工坊围墙巡查。”
张猛眉头微蹙,虽心有疑惑却未多问。他跟随李杰三年,深知这位年轻大人看似温和,实则心思缜密,绝不会无端更改护卫章程。“属下遵命!只是……”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坊内工匠多是本地良民,昼夜巡逻恐引起恐慌。”
“恐慌?” 李杰冷笑一声,拿起一块碎皂凑到张猛鼻尖,“你闻这香气,与往日的胡椒皂有何不同?”
张猛嗅了嗅,迟疑道:“似乎…… 多了些清凉气?”
“这是迷迭香。” 李杰收回手,指尖捻着碎皂,“香露坊送来此物,便是提醒我等,危机已在眼前。” 他压低声音,“东宫欲在三月初三夜动手,火攻为计。新械坊有蒸汽锅与香料库,最是怕火,若被钻了空子,不仅我等性命难保,整个司农寺都要遭殃。”
“东宫?!” 张猛瞳孔骤缩,握住刀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年玄武门的血光仿佛又在眼前闪现,他咬牙道,“这帮逆贼,竟敢再次作乱!大人放心,属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他们得逞!”
“不必拼命,要的是万无一失。” 李杰摆了摆手,指着工坊图纸道,“巡逻时需特别留意蒸汽锅旁的柴薪堆与香料库的通风口,若见可疑人员,无需盘问,直接拿下!但切记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张猛沉声应道,转身便要去安排。
“等等。” 李杰叫住他,“让弟兄们换上工匠的粗布衣裳,巡逻时装作检查器械,动静越小越好。”
张猛领命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工坊深处。李杰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方胡椒香皂,忽然想起香料库里还存放着去年从岭南运来的一批松香,那东西遇火即燃,若是被东宫细作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叫来负责后勤的王管事。王管事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头发已花白大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手里总攥着一串算盘,走路时背微微佝偻,却总透着一股精打细算的精明。此人原是长安西市的账房先生,因识破了商贩用硫磺熏制药材的伎俩被报复,是李杰出手救了他,从此便死心塌地跟着李杰打理工坊庶务。
“王管事,立刻带人在工坊周围挖防火沟。” 李杰指着图纸上标记的坊墙轮廓,“沟宽需三尺,深两尺,沟底铺一层细沙,上面再填干燥黄土,务必夯实。”
王管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眯眼打量图纸:“大人,这防火沟挖下来,少说也得动用二十个壮丁,三日才能完工。眼下工坊正赶制新皂,抽调人手怕是会耽误工期。”
“工期可以延后,防火刻不容缓。” 李杰语气坚决,“你从杂役里挑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工钱加倍,三餐加肉。告诉他们,这不是寻常差事,是在保自家性命。”
王管事见李杰神情凝重,不敢再劝,连忙点头:“老奴这就去办。只是…… 挖沟的工具不够,库房里只有五把铁锹。”
“去兵器库借。” 李杰道,“就说是我吩咐的,借用三日,用完即还。” 司农寺兵器库由尉迟恭的心腹掌管,此前因改良贞观犁一事,李杰与尉迟恭多有往来,借些工具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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