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赵虎就觉得不对劲,祭祖是每年都有的事,无非是摆摆祭品,念念祭文,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还特意强调 “事成之后”,成什么事?直到今晚看到这字条,他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 难不成是要在祭祖时动手?放火烧坊?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只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而他们这些侍卫,就是帮凶?是替罪羊?
“背叛太子,是灭门之罪;可要是不照做,三月初三夜一旦出事,娘怎么办?”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地被踩出一个个深坑,坑底还能看到去年冬天结的冰碴子。腰间的侍卫牌随着动作撞击着裤带,发出 “叮当” 声,那牌子是黄铜做的,正面刻着 “东宫宿卫” 四个字,笔画遒劲,背面刻着他的名字 “赵虎”,边缘被他摩挲得发亮,都能映出模糊的人影了 —— 那影像是他自己,却又陌生得很,仿佛在问他到底要选哪条路。
他想起去年冬天,娘咳得厉害,整晚整晚睡不着,他揣着仅有的五十文钱去药铺抓药,掌柜的看他穿侍卫服,眼皮都没抬就多要了两文钱,还阴阳怪气地说 “东宫的人还在乎这点钱?” 当时他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掀了药铺的柜台,可摸了摸怀里那点钱,最终还是忍了 —— 他不能丢了差事,不然娘就真的活不成了。现在这十贯钱和药,像块烫手的山芋,接了,可能要掉脑袋;不接,娘的病就没救了。
窗外的月亮终于从云里钻出来,银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霜。照亮了墙角那堆换班记录的小册子,册子用麻绳捆着,放得整整齐齐。那是他自己画的,用炭笔写在草纸上,谁哪天当值,谁替了谁的班,甚至谁在岗位上打了盹,都记得清清楚楚,原本是怕记错了挨罚,毕竟东宫的规矩严得很,一点小错都可能被杖责。可现在,这些册子却成了救命的稻草,或者说,是催命符。他咬了咬牙,从炕洞里摸出半截炭笔 —— 那是他省下来的,笔杆都被啃得坑坑洼洼了,笔尖却还锋利。
“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铺开草纸,草纸是他从侍卫房偷偷拿的,上面还有点墨渍,手抖得厉害,炭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条挣扎的蛇。他想起纥干承基训话时,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侍卫,王二狗、李铁蛋、张麻子…… 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闪烁着兴奋和恐惧,还有负责看管库房的王二狗,前两天鬼鬼祟祟地往库房里搬了好几袋东西,麻袋是粗麻布的,上面沾着黄色的粉末,闻着有点呛人,当时他问了一句,王二狗还瞪了他一眼,说 “不该问的别问”。
他凭着记忆,把参与焚坊的侍卫名单一一写下,连谁负责在西市路口放风,谁负责往库房搬运硫磺,谁负责接应外面的人,都尽可能写清楚。写 “纥干承基” 三个字时,炭笔 “啪” 地断了,笔尖的炭渣溅到他手背上,他捡起笔芯,在嘴里抿了抿,用唾沫把炭芯粘起来,继续写,墨色的字迹里混着点唾沫星子,像他此刻的决心,又脏又坚定,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把名单折了三折,紧紧攥在手里,指腹都被草纸的纤维磨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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