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宫,却是另一番景象。李承乾站在庭院的石榴树下,手里握着一把陌刀,刀身狭长锋利,是西域镔铁打造,在晨光中闪着水纹般的寒光。刀鞘上镶嵌的七颗蓝宝石,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地上的阴影忽明忽暗。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玉带扣是纯金打造的狼头形状,正低头用细布擦拭刀身,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刻意的力量感。
刀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他兴奋而扭曲的表情。左脸颊上的疤痕因激动而微微发红,那是去年狩猎时被野猪划伤的,此刻在刀光下像一条蠕动的蜈蚣。“明日此时,这大唐就是我的了。” 他用细布抛光着刀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尾音都微微发飘,“到时候,我要把那老东西的龙椅换成纯金的,把长安城的城门都漆成朱红色,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杜荷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身紫色锦袍上绣着流云纹,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玉佩、算袋、刀子,叮当作响。他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讨好:“殿下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远胜历代太子。” 他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西域进贡的羚羊角匕首,“明日之后,殿下就是大唐的新君,到时候臣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在他低头的瞬间,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涟漪。这些日子,一切都顺利得反常。去府库 “借” 甲胄时,库吏连清点都省了;让纥干承基调换玄武门守卫时,禁军竟无一人质疑;就连买硫磺时,西市的商户都主动送货上门,还附赠了两担火硝。这让他心里像塞了团乱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每次想细究,都被李承乾不耐烦地打断。
“你懂什么!” 前日他刚提了句 “要不要再查探一番”,就被李承乾狠狠瞪了一眼,陌刀的刀背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茶具都跳了起来,“这是天助我也!是老东西气数已尽!再敢动摇军心,我先斩了你!” 此刻想起那把泛着寒光的刀,杜荷的后颈还在发凉。
东宫的地窖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一排排的甲胄靠墙堆放,都是从府库 “借” 来的明光铠,甲片上的铜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斑驳的光,有些甲胄的内衬还带着前任主人的汗味。火把插在墙角的铁架上,火焰跳动着,将侍卫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七个侍卫正围坐在酒坛边,粗陶碗里的烈酒泛着浑浊的黄。他们喝得面红耳赤,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结实的胸膛,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 “滴答” 的轻响。
“等殿下当了皇帝,我就能当个校尉了!” 一个络腮胡侍卫举着酒碗,大声嚷嚷着,碗沿的豁口刮得嘴唇生疼也不在意。他腰间的佩刀鞘磨得发亮,是当年跟着李承乾去突厥时得的赏赐,“到时候我要把邻村的王寡妇娶回家,让她给我生三个娃!”
“就你那德性!” 另一个瘦小的侍卫笑着推了他一把,酒碗里的酒洒了一身,“王寡妇才瞧不上你!” 他抹了把脸上的酒渍,露出一口黄牙,“要我说,等功成之后,得让殿下赏咱们些西市的铺面,我亲眼瞧见香露坊的香皂生意好得排队,一天就能赚好几贯钱!”
“你懂个屁!” 络腮胡侍卫把酒碗往地上一顿,粗陶碗在石板上磕出个豁口,“有那闲钱还不如买几亩好地!我家那三亩薄田收的粮食还不够缴税的,要是能在关中沃野弄上百十来亩,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角落里一个年轻侍卫默默喝着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他是半年前被强征进东宫侍卫队的,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娘。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要是…… 要是咱们输了呢?”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上,喧闹的地窖瞬间安静下来。络腮胡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胡说八道什么!殿下运筹帷幄,还有纥干统领在玄武门接应,怎么可能输?” 他虽然嘴上强硬,握着刀柄的手却微微发颤 —— 昨夜他起夜时,分明看见有个黑影从纥干承基的营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鬼鬼祟祟地往宫墙方向去了。
没人注意到,地窖深处的阴影里,小太监正屏住呼吸。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才侍卫们喝酒打闹时,他趁机溜了进来,此刻正贴着堆放甲胄的木架往后缩,甲片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快藏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松动的砖缝。那是赵虎去年修地窖时特意做的记号,砖缝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此刻却成了传递消息的关键。他趁侍卫们争论着要地还是要铺面的空档,像只受惊的耗子般窜到墙角,指尖抠住砖缝用力一扳,松动的青砖 “咔哒” 一声向外弹出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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