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老棉纺厂的围墙在夜色中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蟒。张大山找到那个锈蚀的小侧门,用杀猪刀柄几下砸开锁头,刺耳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突兀。
推开铁门,一股混杂着铁锈、尘土和万物凋零气息的浓烈味道扑面而来。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月光勉强勾勒出庞大厂房的轮廓,破损的窗户像骷髅的眼窝,杂草淹没了道路,空气中弥漫的"寂灭之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嘶……这破地方,阴气够重的啊,把头!"
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几分混不吝的市井痞气的声音在张大山脑海中响起。是黑葫芦的器灵——自封为"葫爷"的那位。
张大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器灵自从吞噬守藓灵进化后,不仅意识清晰了,连性格都变得嚣张跋扈,偏偏还非要叫他"把头",活像山寨里的二当家在喊大当家。
"少废话。"张大山在心里回道,"指路。"
"得嘞!"葫爷的声音透着兴奋,"往里走,把头!老子闻着味儿了,大补的好东西就在里头!"
一股温和但持续的吸力从葫芦口传来,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滤网,将周围侵蚀过来的寂灭之息主动吸纳。这嚣张归嚣张,护主的本能倒还在。
张大山心中稍定,按照葫爷的感应向深处走去。越往里,环境越发诡异——墙壁上凝结着剥夺热量的"死寂白霜",杂草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
"沙沙……沙沙……"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从前方的原料仓库传来。
"哟,到地方了,有看门的小鬼。"葫爷的声音带着不屑,"没劲,都是些被吸干灵智的残魂,连塞牙缝都不配。"
张大山悄无声息地靠近仓库大门,向内窥视。几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寂灭之影"正在原地徘徊。
就在这时,一个"寂灭之影"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了过来。被它注视的瞬间,强烈的倦怠感涌上张大山心头。
"稳住心神,把头!"葫爷的声音如同冷水泼面,一股清凉的气息传入他灵台,"这点道行也敢出来晃悠?呸!"
张大山走出来尝试靠近,果然一道无形的死亡结界拦在面前。
"啧,还设了卡子?"葫爷嗤笑一声,"看老子给你撕了它!"
葫芦口乌光一闪,凝练的吸力爆发,精准笼罩前方结界。
"给老子——开!"
"嗡!"结界显现出灰白轮廓,其中的寂灭之息被黑葫芦长鲸吸水般吞噬。
"嗝~"葫爷模拟了一声饱嗝,"味儿还行,就是淡了点。走,把头,里头有硬菜!"
张大山无语地穿过缺口。沿途又遇到几波"寂灭之影"和结界,都被葫爷轻松化解。器灵一边吞噬一边喋喋不休:
"这个结界的'火候'差点意思……"
"哎呦,这个残魂生前怕是个懒鬼……"
"把头你走快点行不行?磨磨唧唧的,好东西都让里头那老鬼独吞了咋整?"
被它吵得头疼,但张大山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个活宝在身边,这死寂恐怖的环境似乎也没那么压抑了。而且葫爷的力量确实在稳步增长,表面的乌光愈发深邃。
终于,他们来到主厂房那扇巨大、锈蚀的铁门前。门内一片漆黑,一股精纯、古老、带着埋葬万物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实质般涌出。
"到了!"葫爷的声音陡然严肃,"小心点,把头!里头的'正主'醒了,而且……妈的,好像不太高兴咱们吃了它的'点心'。"
张大山握紧杀猪刀,感受着胸前黑葫芦传来的警告,一步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走着,把头!会会它去!"葫爷的声音带着悍匪般的兴奋。
而在他们身后,原料仓库屋顶上,窥视的灰衣人看着张大山消失在主厂房门口,脸上露出冷笑。
"进去了……等你们两败俱伤……"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主厂房深处,一双仿佛由万年冻土构成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