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南城老区。筒子楼内,白天的些许生机仿佛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死寂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各家各户早早熄了灯,并非为了省电,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仿佛光亮会吸引来什么不祥之物。
张大山盘膝坐在三楼房间的硬板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体内那丝疫鬼秽气如同冰冷的蛇,盘踞在丹田附近,不断散发着阴寒与负面情绪,试图侵蚀他的意志。益气散带来的微弱暖流,则在经脉中艰难地运行,与之对抗,如同风中残烛。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口的阴沉木黑葫芦上。
自从下午在小宝家,黑葫芦被动吞噬了那些秽气后,它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依旧是沉寂的,器灵“葫爷”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但张大山与之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似乎增强了一丝。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葫芦内部那深不见底的“空洞”,以及其中蕴藏的、令人心悸的寂灭与吞噬之意。
它像是一个沉睡的饕餮,本能地渴望着“食物”。
而此刻,门外走廊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腻甜气息,正在逐渐变得浓郁。
它来了。
比昨天更早,也更……谨慎。
张大山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疫鬼分身并未像昨夜那样直接停留在他的门外,散发出强烈的恶意和窥视感。它似乎在走廊里徘徊,逡巡不前,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迟疑。是因为忌惮黑葫芦昨天散发出的气息吗?
果然,这东西具备学习能力。
张大山心中凛然。他原本的计划,是依靠自身为诱饵,吸引疫鬼分身主动攻击,再利用黑葫芦的被动防御进行反制。但如果对方不靠近,或者采用更迂回的方式,他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不能等。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主动将自身的精神感知,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并非攻击,而是……挑衅。
他将自身那种因气血亏空、魂魄受创而产生的“虚弱”气息,以及体内那丝疫鬼秽气带来的“同源”波动,混合在一起,如同散发诱饵的香气,主动向门外的存在传递出去。
来吧,我就在这里,虚弱,且被你污染了一部分,是更容易侵蚀的目标……
这一招极其凶险。主动暴露自身的虚弱,无疑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敌人。一旦玩脱,后果不堪设想。
门外徘徊的气息猛地一滞。
显然,疫鬼分身接收到了这股“诱饵”信息。那腻甜的气息开始躁动起来,贪婪与谨慎在无形中交锋。
张大山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意念死死锁定胸前的黑葫芦,试图在关键时刻能引导出一丝力量,哪怕只是加剧其被动防御的反应也好。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贪婪占据了上风。那股腻甜的气息不再犹豫,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他房门涌来!这一次,它没有试图从门缝锁孔渗透,而是更加直接、更加狂暴地冲击着薄薄的木板门!
哐!哐哐!
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仿佛随时会被撞开。浓烈的灰黑色秽气如同实质的烟雾,从门板的缝隙中疯狂涌入,瞬间让房间内的温度骤降,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
来了!
张大山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汹涌而来的秽气,向前踏出一步!
“来啊!”他低吼一声,并非咒法,而是凝聚了自身不屈意志的呐喊。
几乎是同时,他集中全部精神,沟通胸前的黑葫芦:“葫爷!开饭了!”
他不知道沉寂的器灵能否听到,但这更像是一种意念的引导,一种对自身法器本能的催动!
汹涌的秽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触手,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刺骨的阴寒疯狂钻向他四肢百骸,试图冻结他的血液,侵蚀他的魂魄!他体内那丝原本被压制的秽气也如同受到召唤,剧烈躁动,与体外的攻击里应外合!
剧痛!冰冷!麻痹!以及各种负面情绪——绝望、恐惧、放弃——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冻僵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胸口的黑葫芦,再次震动!但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而是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低沉如同古钟般的嗡鸣!
一道比昨夜更加凝实、更加深邃的幽光,自葫芦表面爆发开来!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形成一个以葫芦为中心的微小黑暗领域!
缠绕在张大山身上的秽气触手,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溃散!不仅如此,那幽光还产生了一股强大的、主动的吸力!
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吞噬!
门内外汹涌的灰黑色秽气,如同百川归海,不受控制地被拉扯进那小小的葫芦口!疫鬼分身发出了无声的、却能被灵觉清晰感知到的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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