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深处,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吞噬着光线与声音。张大山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自己沉重的心跳。脑海中,那《林冲夜奔》的梆声与唱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他主动朝着感应强烈的方向移动,变得愈发清晰、洪亮,如同在他颅腔内搭起了一座无形的戏台。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恨天涯一身流落……”
那苍凉悲怆的唱词,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他的情绪,干扰着他的判断。眼前的巷道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扭曲,仿佛随时会变成唱词中那风雪弥漫的梁山泊古道。
“紧守灵台!莫要迷失!”潘舜的警示如同清泉,一次次浇灭他心头因戏文而生的躁动与悲愤。
“妈的,这鬼东西没完没了!”葫爷在背包里骂骂咧咧,它分出一部分力量对抗那“血煞缚灵印”的残余影响,还要抵御无孔不入的梆声干扰,显得有些烦躁,“把头,这么跑不是办法!后面那三条疯狗甩不掉,前面这鬼叫又引着我们往坑里跳!”
张大山何尝不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三道血煞之气如同附骨之疽,紧咬不放。若非这诡异的梆声同样影响了追兵的速度和判断,他恐怕早已被追上。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梆声引路的方向,并非直线,而是在复杂的巷道中不断迂回、转折,仿佛……在带着他们绕圈子?
“老潘,这梆声……像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另有图谋?”
潘舜沉默一瞬,凝重道:“‘伶魂’之力,诡谲难测。或许它并非想引你去见本体,而是……想将你与身后追兵,一同引入某个特定的‘局’中。小心,前方气机有变!”
话音未落,张大山猛地冲出一条窄巷,眼前豁然开朗,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这是一个死胡同!三面都是高达五六米、光滑难以攀爬的旧墙,墙头上甚至还插着些碎玻璃。唯一的入口,就是他刚冲出来的这条巷子。而此刻,那三名影蚀杀手,已经如同鬼魅般堵在了巷口,呈扇形散开,封死了所有退路。他们似乎也刚从梆声的影响中彻底摆脱,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杀意,只是气息略微有些紊乱。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竖瞳杀手沙哑开口,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地方不错,清净,适合给你当坟地。”
张大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转过身,手中杀猪刀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如鹰。他飞快地扫视着这个绝地,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突围的契机。脑海中,那梆声和唱腔在此刻达到了一个高潮,仿佛在为这场绝境中的困兽之斗擂鼓助威,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完了完了,这下被包饺子了!”葫爷叫道,“爷跟他们拼了!把头,你找准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极其不协调的、清脆响亮的手机铃声,猛地从张大山裤袋里响起!
“叮铃铃铃——!!!”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现代生活气息的铃声,与现场剑拔弩张的杀气、脑海中古老的戏曲声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不仅张大山愣了一下,连那三名影蚀杀手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错愕,攻势微微一滞。
张大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他那部普通手机!他几乎是本能地,看也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同时全身肌肉依旧紧绷,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喂?!”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奔跑和紧张而带着急促的喘息。
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周大壮那带着戏曲旦角特有圆润腔调、却又充满关切的声音:“大山啊?你那边什么声音呼哧呼哧的?是在跑步吗?”
母亲的声音如同一种奇异的“锚定”,瞬间将张大山从那被戏文和杀意充斥的诡异氛围中,猛地拉回了一丝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喘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妈,没事,刚……刚搬了点东西。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母亲的声音透着放松,“你爸今天钓了条大鲫鱼,鲜活得很。我寻思着你最近肯定又瞎忙,没好好吃饭,晚上回来不?妈给你炖鱼汤,再炒几个你爱吃的菜。”
回家……吃饭……
这四个字在此刻听来,是如此遥远而又充满诱惑。张大山看着眼前步步紧逼、杀气腾腾的敌人,感受着脑海中依旧轰鸣的梆声,一种极度的荒诞感和对那份温暖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话筒,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全身力气和纯阳气血的低吼,猛地喊道:“妈!我晚点回!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这一声吼,不仅是对母亲说的,更是对着眼前的敌人,对着那无形的梆声的一种宣告!吼出的瞬间,他感觉胸中一股郁结之气随之吐出,纯阳气血竟随之活跃了几分,连带着手中那柄黯淡的杀猪刀,都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不可闻的轻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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