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走近两步,那四个村民便齐刷刷地站起身,动作整齐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没有丝毫迟疑,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形成一个隐约的半圆形对峙姿态,将村口的路挡了大半。其中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的汉子往前一步,他的额头刻着深深的抬头纹,像是常年皱着眉,沉声道:“外乡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语气生硬如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罗恩注意到,汉子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瞟向村后那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长得郁郁葱葱,竹梢高耸入云,竹叶密集得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去,竹影森森,透着股寒意。而竹林深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只余下竹叶轻微晃动的痕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动,只是山风拂过的假象,可那转瞬即逝的气息,却逃不过罗恩敏锐的感知。
进村的小路两旁,散落着七八间低矮的土坯房,墙体斑驳,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黄土,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门窗都紧紧闭着,门楣上挂着的玉米棒子和红辣椒,本是农家常见的丰收景象,可在这里,却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玉米棒子排列得异常整齐,每一串的颗粒数都相差无几,红辣椒串的长度分毫不差,透着一股刻意的规整,没有半点农家的随意。罗恩目光锐利,扫过几户人家的窗棂时,赫然发现每扇窗的窗格上,都斜插着一根细小的竹枝——竹枝的粗细、朝向各不相同:粗如小指的竹枝斜向上指着山巅,细若发丝的则斜向下对着村口,还有的竹枝直指村后的竹林。他心中一动:这是唐门特有的“竹信”,是家族内部传递警戒信号的暗号——粗枝代表“高风险”,细枝代表“低警戒”,朝向则精准标记着危险来源。看来整个落霞村,早已是唐门布下的外围哨卡,每一户人家,都是哨卡上警惕的“眼睛”。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总觉得有无数道视线如芒在背,或明或暗。屋顶的瓦片缝隙后,似乎有衣角轻轻微动,那布料的颜色与瓦片的青灰几乎一致,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路边齐腰深的草丛里,隐约有金属反光一闪而逝,像是暗器的锋芒,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甚至连墙角的石缝中,都像藏着双眼睛,死死盯着外来者的一举一动,连他抬手擦汗的细微动作,都能引来暗处一阵极轻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调整暗器的角度。罗恩刻意放缓脚步,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内劲,凝神戒备——他太清楚唐门的手段了,他们的暗器,往往在最不经意间发出,越是平静的表象下,越可能藏着致命的杀机。果然,在路过一处拐角时,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嚓”声——那是机括轻微咬合的细微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若不是他耳力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他不动声色地低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一道细如发丝的麻线,正从石板缝里延伸出来,颜色是枯黄色,与周围的枯草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麻线一端牢牢系在墙角的土坯砖上——那砖的颜色比其他砖块略深,砖缝处还残留着新鲜的黄土,显然是被人刻意松动过;另一端隐没在旁边的狗尾巴草中,草叶被巧妙地压弯,刚好遮住麻线的痕迹,连草茎的走向都刻意调整过,透着唐门探子的细致。这是触发陷阱的引线,罗恩心中清楚,唐门的陷阱从不会单独存在,往往一环扣一环,只要触发一根麻线,周围的草丛、屋顶、墙角,都可能射出淬毒的暗器,形成一张致命的网。他暗自感叹:唐门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普通的外围小村,都布下如此缜密的防御,这地界,果然是步步惊心,每一步都像踩在生死边缘。
这就是唐门的地界。这个以刺杀、暗器、毒术闻名千年的世家,把自己的地盘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每一寸土地都透着隐秘与肃杀,连空气里都仿佛漂浮着无形的刀刃,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或许前一秒还在欣赏山间风光,下一秒就已身中剧毒,或是被暗器穿透要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离开落霞村,罗恩继续往山深处行进。山路愈发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刀削般的陡峭山壁,上面布满湿滑的青苔,指尖触碰上去,能感受到冰凉的湿意,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坠入旁边的深渊;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云雾缭绕,像一片白色的海洋,隐约能听到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声,却看不到底,让人望而生畏。山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崖边的矮树“呜呜”作响,像极了鬼魅的哭嚎,夹杂着碎石滚落的“哗啦啦”声,更添几分阴森。行至一处名为“黑石峡”的隘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呵斥声,夹杂着老人的剧烈咳嗽与愤怒的怒骂——那咳嗽声沙哑干涩,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每一声都透着无力,却又裹着一股不屈的倔强,即使声嘶力竭,也不肯有半分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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