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迎着无根生的目光,眸底没有丝毫闪躲,更无半分惧色。他的眼神如同千锤百炼后淬了寒的精钢,冷冽却透着坚不可摧的韧性——既没有被无根生那如深潭般探究的目光压垮分毫,也未曾因周围呼啸的刀光剑影、弥漫的血腥气而动摇半分,反而沉淀出一股磐石般的坚定。那坚定里,藏着见过悲剧结局的沉痛,藏着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却依旧要逆势而行的决绝,如同寒夜里不灭的星火,执拗地燃着。
他微微抬眼,目光如同被赋予了重量,缓缓扫过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像是要将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每一道挣扎的身影,都牢牢刻进心底。左侧岩壁下,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正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剑刃只剩半截,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的碎石上,溅起细小的血花。可她依旧咬着牙,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深深的印痕,甚至渗出血丝,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不甘的倔强,如同濒临绝境却依旧不肯低头的幼兽;不远处,四个年轻的结义者正背靠背组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他们的衣袍早已被血污与尘土浸透,原本鲜亮的颜色变得暗沉,脸上沾着混合了血的泥痕,却依旧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有短刀、有铁棍、甚至还有一根磨尖的木矛,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怒吼,声音里满是对突袭者的愤怒,以及护着中间受伤同伴的不屈;而在更远处的篝火残烬旁,几具刚刚失去温度的尸体静静躺着——有那个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他蜷缩在地上,双手依旧保持着护在胸前的姿势,仿佛临死前还在试图抵挡攻击,脸上残留着未散的惊愕,像是到死都没明白,为何刚刚还充满希望的结义,会瞬间变成屠杀;还有那个曾笑着调侃“往后便是过命姊妹”的女子,她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瞳孔里映着夜空的墨色,仿佛还没接受自己殒命于此的事实,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去的笑意,与此刻的惨状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些画面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罗恩的心脏,每看一眼,都带着钻心的疼,让他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年轻的生命,本不该在结义的喜悦尚未在眉梢褪去时,便倒在这冰冷的血泊中;他们本应有机会跟着无根生去探寻那“大道之极”,有机会背着行囊走遍江湖的名山大川,有机会在晨光里与兄弟煮酒、与姊妹笑谈,而不是成为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维护正统的牺牲品,成为权力博弈棋盘上被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连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深深的印痕、传来尖锐的刺痛都浑然不觉。体内的炁劲随着心绪的激荡,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巨石,微微波动起来,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周身残留的淡蓝色空间光晕,也随之变得明亮了几分,如同被风吹得更旺的火苗,在他周身流转,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随后,罗恩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没有刻意运起炁劲去放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是清晨山巅被晨露浸润的古钟,清越中透着沉稳,又像是深谷里静静流淌的溪流,带着一种浸润人心的力量。这声音穿透了兵器碰撞时刺耳的“铮鸣”,穿透了受伤者压抑的痛呼,穿透了袭击者狰狞的怒吼,如同拥有生命般,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无论是浴血抵抗、浑身是伤的结义者,还是杀气腾腾、眼神冰冷的袭击者,甚至是躲在远处山林阴影里观望的探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连空气中的血腥气,仿佛都在这声音里安静了几分。
“我渡的,是那些不该在此刻消逝的生命。”
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吐字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石板上刻下的誓言。尤其是“不该在此刻消逝”这几个字,被他说得格外重,喉结随着话语微微滚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既是在强调,强调这些生命的珍贵与这场屠杀的不公;又是在对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发出无声却有力的控诉。他在控诉那些顶着“名门正派”名号的袭击者,为了维护所谓的“正统”,便对一群追寻本心的年轻人痛下杀手,连半分怜悯都没有;在控诉那隐藏在这场围剿背后的权力算计,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当成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冰冷得没有人性;更在控诉那所谓的“宿命”,为何要如此残酷,让这些刚刚在黑暗中燃起希望火苗的人,过早地熄灭生命的光芒。
这不是对无根生一个人的简单回答,不是对他那句带着审视与淡淡嘲讽的问话的敷衍回应。这是罗恩对眼前这场混乱战局的明确态度,是他对那些即将席卷天下、让无数无辜者殒命的悲剧的勇敢抗争,更是他穿越宿命的重重迷雾,第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向整个江湖、向那不可捉摸的命运,发出的公开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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