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唐门地界的青竹林,罗恩便觉心口那股紧绷感骤然拧成了团——不是长途跋涉的疲惫,是源于对田晋中命运的预判性危机感,像有根浸了冰的线,一头拴着他的心脏,一头扯向龙虎山方向,每多走一步,那线便拽得更紧,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发颤的凉意。晨雾还没完全散,沾在发梢的水珠顺着鬓角往下滴,砸在衣领上晕开细小的湿痕,他却没工夫抬手擦拭,只飞快地将行囊的背带又紧了两扣,让粗布布袋牢牢贴在后背,避免跑动时晃动碍事,随后脚步一错,足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轻轻一点,直接催动了三一门的“踏叶步”。
这步法本是为了在林间悄无声息穿梭而创,落脚时轻得像片落叶,此刻却被他彻底用来提速——足尖点在青苔覆盖的石面上,借力便往前掠出三四米,衣摆带起的风卷着地上的碎竹叶,在身后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浅绿残影。袖中的海贼罗盘硌着掌心,铜面被体温焐得暖了些,却仍能清晰感受到“地”字针的颤动:针尖稳稳指着东北方,银光比在唐门时亮了一倍,像淬了星光;而旁边的“险”字针则像被什么凶戾之物吸引,剧烈地跳动起来,针尖的黑芒浓得几乎要漫过罗盘盘面,连中间测气机的“气”字针都跟着乱晃,针尾的细银线划出细碎的轨迹,映出前方空域里紊乱交缠的炁息——那是至少五股以上凶气交织的信号,比推演符预测的还要密集,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沉沉压在东北方的天际。
“不能停,绝不能停。”罗恩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胸腔里的气息却愈发急促。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汗水混着雾水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往下淌,反倒让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离田晋中下山的七月十三,只剩三天了。按青翎隼的脚程,本该在昨天傍晚就抵达龙虎山天师府,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收到任何反馈灵讯。是青翎隼在半路遇到了截杀?还是张静清天师收到信后,因门派事务繁杂没来得及调配人手?更或是……田晋中因为担心张怀义,提前动身下了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罗恩的心脏便猛地一缩,像被那根冰线狠狠拽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见闻色霸气向外铺展开来,无形的感知网像流水般贴着地面掠过,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东北方向漫去:十里外,有个挑着柴担的樵夫正慢悠悠下山,炁息平和得像山间的溪流,混着柴禾的烟火气;十二里外,一道淡红的凶气贴着地面游走,是两个穿短打的黑市探子,正蹲在路边假装歇脚,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草图——罗恩的感知能“看”到,那草图上画的正是田晋中:留着短发,穿着龙虎山弟子的青布衫,连腰间挂的桃木剑都画得清清楚楚;十五里外,还有股更浓的凶气藏在山坳里,是影阁的杀手,正用树叶伪装自己,指尖扣着淬毒的短刃,刃尖的青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罗恩立刻调整方向,脚步往左侧的荒坡偏了偏——那里没有现成的路,只有半人高的野草,却能绕开黑市探子的视线。足尖踩在野草根部的湿泥里,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高速掠行,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路边开得正盛的野菊。山路渐渐从平缓的青石板,变成了崎岖陡峭的土坡,脚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甚至能感觉到鞋底的针脚在慢慢松动,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依旧一步不歇地往前赶。
行囊里的“消息符”和“金刚符”随着跑动轻轻晃动,符纸边缘偶尔蹭到腰间的布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提醒他这些是保护田晋中的关键;心口贴着的墨玉令牌带着体温,令牌上的“三才纹”硌着皮肤,左若童昨夜那句“我亲自走一遭龙虎山亦无不可”的承诺,此刻清晰地飘在耳边,成了他脚下不停的支撑——哪怕龙虎山的人手没能及时赶到,哪怕青翎隼真的出了意外,他也得凭着自己这双手,在黑风林拦住那些埋伏的人,绝不能让田晋中落得被废修为、削去记忆的下场。
日头渐渐升高,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冠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金影。罗恩路过一个偏僻的山间小镇时,才终于停下脚步——不是为了休息,是怕错过青翎隼可能留下的联络信号。小镇只有一条主街,街旁的茶摊冒着淡淡的白汽,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正用粗瓷碗给客人倒茶。罗恩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放在桌上,“来两个硬面馒头”,声音急促得没敢多等,接过老汉递来的油纸包便转身往外走。
油纸包里的馒头还带着余温,咬下去时能尝到淡淡的麦香,他却没心思细嚼,只匆匆咽下去垫肚子,目光飞快扫过茶摊旁的布告栏:木板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最上面那张是“通缉全性妖人”的,下面则压着张新贴的“悬赏三十六贼”告示,纸上画着无根生的画像,旁添了行墨字:“擒获者赏银五百两,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围看告示的人里,有两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格外扎眼——他们不看告示内容,只盯着过往行人的脸,手指在袖中反复摩挲,罗恩的见闻色霸气能“闻”到他们袖中传来的金属冷意,混着淡淡的铁锈味,是锁灵网的特质——显然是冲着与无根生有关的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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