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该是软的。该有荷叶承着露,风卷着荷香漫过水面,芦苇在岸边晃出细碎的影,连蛙鸣都该带着几分慵懒。可今夜的端木家族驻地外,连风都绷着劲——那片被青山圈住、活水绕着的庄园,白墙黛瓦浸在墨色里,檐角铜铃裹着薄霜似的,连最轻微的晃动都没有。月亮早躲进了厚重的云絮,只肯漏几缕怯生生的银辉,勉强把庄园外围的竹篱笆描出个模糊轮廓。可罗恩指尖扣着竹节,指腹能摸到竹纹里的凉意,他比谁都清楚,那看似朴素的篱笆下,埋着的是端木家特制的“腐骨刺”——刺尖淬了从腐叶里熬出的毒,针尖细得像牛毛,只要脚掌错开半分,刺就会顺着机关弹起,扎进皮肉的瞬间,毒素会像藤蔓似的缠上血脉,半个时辰内,人就会从指尖开始发黑,最后连骨头都能被蚀得发软。
他伏在三里外的竹林里,竹叶上的露水顺着叶尖滴下来,砸在肩头的夜行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目光像淬了寒的针,扎在远处那片看似宁静的庄园上。三天前,三一门的眼线“老茶”把布防图塞给他时,指尖还在发抖:“公子,端木家这阵子加了三倍守卫,连后院的井都有人盯着。”当时他只觉得是老茶多虑,可此刻亲眼见了,才知图纸上“外松内紧”四个字有多轻——轻得像没压住底下翻涌的杀机。
正门那两个穿青布短打的守卫,背靠背站在石阶上,不是寻常护院的松散模样。他们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弩箭上,指节泛着青,拇指时不时摩挲着箭筒边缘——那是“眠香弩”,箭尖涂的不是普通麻药,是用曼陀罗花和忘忧草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膏子,哪怕只擦破一点皮,人会在一炷香内软倒,醒来后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清。而正门两侧那两棵老槐树,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洞里藏着暗卡——罗恩的目光扫过左边那棵树的第三个枝桠,那里的树皮颜色比别处深一点,若不细看,只会当是树结。暗卡的呼吸压得极浅,每一次吸气都刚好错开风的声音,手指还扣着树洞里的铜铃,只要有异动,铃响会比箭还快。
更要命的是庄园里的阵法。从外围的“迷踪阵”开始,走进去的人会看见漫天飞舞的槐花瓣,跟着花瓣走就会绕回原地,若是强行破阵,花瓣会瞬间变成淬毒的针;往里是“锁灵阵”,阵眼埋在青砖下,只要有修士带着灵力踏入,阵眼就会发出红光,像无形的手攥住灵力,连指尖的炁都运不出来。最核心的阵法节点藏在石灯笼里,灯笼里的“引魂油”是用童子眉和朱砂调的,火苗始终是淡青色,一旦有没被端木家“血脉印记”的人靠近,火苗会“腾”地变成血红色,警报会顺着地下的铜管,传遍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后山那间关押端木瑛的密室。
“强攻……绝不行。”罗恩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他不是没算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加上三一门那队擅长破阵的“影卫”,要撕开这道防御,半个时辰就够。可他一闭眼,就想起去年在江南的画舫上,端木瑛捧着一碗莲子羹,笑着说“罗恩哥哥,我最怕疼了”。若是真刀真枪地闯,端木家的激进派第一个会拿她开刀——他们本就视她为“叛族者”,只要有借口,定会在混乱中给她喂下“哑心丸”,让她连求救都做不到。更何况,端木家的医术救过不少世家的人,江南的苏家、陆家都欠着他们的人情,三一门若是贸然开战,那些世家就算不帮端木家,也会在暗地里给三一门使绊子,朝廷更是会借着“扰乱世家秩序”的由头插手——到时候,端木瑛没救出来,三一门反而会陷进泥沼里。
风又吹过竹林,竹叶“沙沙”地响,像是在催他做决定。罗恩缓缓闭上眼,指尖的竹节被他攥得发白。下一秒,一股无形的气息从他心口漫开,像刚涨潮的海水,悄无声息地漫过竹林的缝隙,漫过庄园外的竹篱笆,一点点裹住那片白墙黛瓦——那是他的见闻色霸气,此刻被他催到了极致,连空气中最细微的震动都逃不过。
他“看”到正门守卫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稳得像钟摆,间隔恰好三秒,连呼吸都和心跳踩着同一个节奏,显然是端木家专门训练的“死卫”;他“听”到老槐树上的暗卡,正用指节轻轻敲着树干,“嗒、嗒、嗒——”两短一长,是他们传递“一切安全”的暗号,敲得极轻,若不是他的感知力贴得近,根本听不见;他“摸”到那些埋在石灯笼下的阵法节点——能量像细小的溪流,顺着地下的铜管流窜,彼此缠绕着,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一丝空隙都没有。
罗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些能量流太稳,稳得像冻住的冰,若是强行穿过去,哪怕只是蹭到一点,都会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引来警报。他没有急着撤去感知,反而把注意力往空间深处沉——他记得师父说过,再密的阵法,能量流动时也会留下“缝”,就像水流过石头,总会在石根处绕出一点空隙。他要找的,就是那样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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