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三一门不过半日,罗恩的靴底早已裹上南方山脉特有的红泥。那泥带着山间腐叶的湿腥气,泥粒嵌在鞋底的纹路里,走在青石上便蹭出细碎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在提醒他——已离山门越来越远,离那场席卷异人界的风暴越来越近。
眼前的山脉横亘在天际下,像一条沉眠了千年的青黑巨蟒。山体上的岩石被岁月磨钝了棱角,却依旧透着冷硬的质感,有的裸露在外,有的被灌木丛半掩着,枝桠歪歪扭扭地探出来,像巨蟒身上竖起的鳞片。漫山的松树更是密得惊人,松针层层叠叠织成厚网,连曦光都只能透过缝隙漏下几点碎金,落在地上晃悠悠的,反倒让周遭的阴影更显浓重。灌木丛里藏着的虫鸣时断时续,偶尔一声尖细的“吱呀”,刚划破寂静就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掐断了喉咙,余下的静便愈发沉郁,压得人胸口发紧。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缠在半山腰不肯离去。浓时能遮掉十步外的树影,连近在眼前的松树都只剩个模糊的黑影,风一吹便晃得像鬼魅;淡时又像裹了层半透明的薄纱,能看见远处山尖的轮廓,却又蒙着层虚虚的白,让人辨不清那是岩石还是藏在雾里的人。整座山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像一头闭着眼的凶兽,只待某个契机,便会猛地睁开眼,将靠近的一切都吞进腹中。
这里早成了异人界的“风暴眼”。各方势力的暗探像蛰伏的毒蛇,藏在每一处能窥伺的角落,连风穿过树影的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松树枝桠间,有个裹着与松针同色粗布的人。他半蹲在最粗壮的枝杈上,双腿紧紧夹着树干,手里握着一架特制的青铜望远镜——镜筒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据说能看清百丈外的草叶。他的呼吸放得极轻,胸膛几乎不见起伏,只有镜片偶尔转动时,才会反射出一点冷光。每当山道上有风吹草动,他的手指便会下意识地攥紧镜筒,指节泛白,连草叶晃动的弧度都要仔细打量半晌,生怕漏过任何可疑的人影。
岩石缝里,隐着个全身贴地的暗探。他穿的布衫染成了与山石相近的灰黑色,布面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渍,显然是刚爬进去不久。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岩石,只露一双警惕的眼睛,瞳孔缩成了细缝,死死盯着山道上的每一道缝隙。手指扣在岩石的棱角里,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哪怕手臂酸得发颤,也没敢动一下——他知道,只要稍微挪一下,就可能被其他势力的人发现,到时候等待他的,便是毫不留情的灭口。
甚至山道上,还有个挑着空柴担的樵夫。他的柴刀磨得亮闪闪的,刀身映着雾光,却没沾半点木屑,连刀柄上的绳结都干干净净。他脚步慢悠悠地踱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调子却飘得厉害,眼神总不自觉地瞟向路边的草丛和树后。走几步便会停下,假装擦汗,却用袖口遮住脸,飞快地扫过过往的方向——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柴担是幌子,柴刀是用来掩饰身份的工具,他的心思全在“盯人”上,只要发现疑似张怀义的身影,便会立刻传信给背后的势力。
空气中的炁息更是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牢牢罩住了整座山。门派弟子的炁规整得像绷紧的丝线,每一缕都透着紧绷的意味,显然是奉命行事,不敢有半分懈怠;散修的炁杂得像漫天飞舞的沙粒,飘得散乱却带着凶气,那是被八奇技的诱惑冲昏了头,随时准备动手抢夺;最让人忌惮的是几道沉凝如渊的炁,压在山脉最深处,平日里几乎察觉不到,可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微微波动,带着岁月沉淀的冷硬——那是隐世多年的老怪物,他们平日里不问世事,却也被八奇技的诱惑引了出来,蛰伏在暗处,等着坐收渔利。
罗恩不敢有半分大意,将体内的炁敛得极深,贴着经脉缓慢流转,连丹田处的炁海都压得平稳无波。他的呼吸放得比暗探更轻,嘴唇微张,让气息缓缓吐出来,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身形也放低了些,贴着山体往前走,尽量让自己的影子藏在岩石和树影的缝隙里,与周围的环境融成一体。
他借着空间能力的巧劲,在陡峭的山坡上灵活移动:遇到开阔的山道,便停下脚步,指尖轻轻划过空气,带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炁纹。那炁纹像一道细小的褶皱,将他身前的空间微微折叠,他的身影便藏在那道褶皱里,哪怕暗探的望远镜扫过,也只会看到一片寻常的山石,察觉不到异常;看到树后或岩石缝里有暗探,便屏住呼吸,双脚踩着岩石的缝隙往上爬。靴底蹭过碎石时,他会用炁轻轻裹住碎石,不让它们发出半点声响,手指扣着岩石的棱角,每爬一步都稳得像扎根在山体上,连衣角都没晃动一下。
就这么绕着、藏着,他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眼线。有次甚至与一个散修擦肩而过,那散修的炁带着狂躁的意味,显然是刚跟人争执过,却愣是没察觉到身边的罗恩——直到那散修走远,罗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已惊出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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