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像三一门后山竹海的晨雾,带着露水的清润与竹篁的淡香,轻柔地漫过山门那座刻着“守正护道”的石牌坊——石缝里的青苔又厚了几分,当年被战火烧灼的细微痕迹,早已被雾汽抚平。晨雾继续漫过演武场的青石板,石板上还留着昨夜雨水的浅痕,倒映着天边初升的朝阳;也漫过弟子们日渐沉稳的脸庞,当年满脸稚气的少年,如今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唯有眼底的澄澈,还似十年前那般明亮。
如今的三一门,没了当年因罗恩“渡者”之名而起的喧嚣——再没有各方势力的车马堵在山门外,再没有探子躲在竹海深处窥探,连山间的鸟雀,都比从前更自在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沁入骨髓的安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越过东边的山头,演武场上便已响起整齐的拳脚声,三百余名弟子身着统一的灰布劲装,腰间系着素色腰带,一招“逆生拳”打得扎实——拳风带动衣摆轻轻摆动,却没有半分花哨,每一次出拳都贴着丹田发力,每一次收势都稳如扎根的老竹,透着日复一日的勤勉。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弟子,因灵力控制不稳,收拳时踉跄了一下,身旁的师兄立刻停下,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低声指点:“运气要匀,别贪快,陆师叔说过,根基扎得深,将来才能走得远。”
门规堂的窗棂敞开着,木窗被风推得轻轻晃动,里面传来弟子们诵读门规的声音:“凡我三门弟子,当以济世为念,不恃术欺人;当以守正为荣,不与邪祟为伍……”字句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藏着对“正道担当”的敬畏。堂内的案几上,摆着两本泛黄的《三一门规》,是陆瑾亲手批注过的,页边密密麻麻写着注解,比如“‘济世’非只救人,亦要护凡人安宁”,让弟子们读得懂,更做得透。
山脚下的互助堂里,暖意更浓。五位年长的弟子穿着浅灰色长衫,正围着几张木桌为凡人百姓诊脉——桌案上的草药分门别类码放整齐,当归、甘草用牛皮纸包着,上面写着用法用量;角落里的药炉冒着袅袅青烟,煮着治风寒的汤药,香气飘出堂外,引着路过的村民驻足。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治腿疼,弟子林砚(并非“隐蛇”的林砚,是同名的三一门弟子)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膝盖,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力,仔细探查后笑道:“婆婆,您这是老寒腿,我给您配两副药,熬的时候加几片生姜,再用草药煮水泡泡脚,不出半月就能好。”老太太接过药包,连连道谢,弟子却摆手:“您别客气,我们就是山下道观的修行者,能帮上忙就好。”没有当年被各方势力窥探的紧张,只有平和的济世之心,堂外的晒谷场上,几个弟子正帮村民翻晒稻谷,笑声与风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这一切的安稳,都源于陆瑾十年如一日的执掌。这位曾在甲申之乱中手持长剑、浴血奋战的三一门弟子,如今已褪去青涩,鬓角添了几缕银丝,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却依旧保持着刚正的性子——每日清晨,他都会披着一件素色披风,亲自巡视演武场,手里握着一根枣木杖,却从不用来拄,只在弟子招式不标准时,用杖头轻轻点一下对方的丹田:“这里要沉住气,逆生术讲究‘生中求稳’,你气息浮了,拳就空了。”说罢,他掌心泛起温和的灵力,覆在弟子的丹田处,帮他理顺气息,温度像春日的暖阳,却带着“不糊弄、不将就”的坚定。
遇到弟子间的争执,陆瑾从不会偏袒。上月有位亲传弟子,因觉得散修出身的师弟“资质差,不配学高阶术法”,故意打翻了对方的术法典籍。陆瑾得知后,立刻将两人叫到门规堂,让他们当众陈述缘由。亲传弟子起初还想辩解,陆瑾却指着堂内“众生平等,唯德唯能”的匾额,沉声道:“我三一门收弟子,看的是心性与努力,不是出身。你若觉得自己资质好,更该帮衬师弟,而非轻视他——今日按门规,罚你抄《门规》百遍,再去互助堂帮工一月,好好想想‘正道’二字怎么写。”从那以后,门派内便彻底形成了“人人守规矩、事事讲公正”的风气,弟子们相处和睦,连争执都少了许多。
陆瑾从不追求“光芒万丈”——当年罗恩在时,三一门是异人界瞩目的焦点,南方的宗门会带着珍贵的灵草来拜访,西北的世家会派人来求合作,甚至连哪都通的高层,都曾亲自上山与罗恩议事;而陆瑾执掌后,却主动放缓了对外交流的频率,除了每年一次的正道议事,几乎不参与任何“彰显门派实力”的活动。去年初秋,南方青城门派的使者带着厚礼来,想邀三一门共同举办“异术交流大会”,借机扩大影响力,使者坐在客厅里,笑着说:“陆掌门,如今异人界都说三一门稳,若能联合举办大会,定能让三一门的名声更响。”陆瑾却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推到使者面前,语气温和却坚定:“多谢青城门的好意,只是我派弟子当前的重心,是夯实根基,而非张扬名声。大会虽好,却会分了弟子们的心思,倒不如等他们再练两年,将来若有机会,再与各位同道交流不迟。”使者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临走时却忍不住感慨:“陆掌门这份定力,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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